翌日,岑九安一早就拜别了軍中衆人,洛叙以他單手不好掌控為由非要共騎一馬。
寒風刮得臉頰生疼,他環住洛叙的腰,對方發絲淩亂飛揚撓得頸窩有些癢。
呼嘯的風帶着香氣撲鼻而來,幾乎将他包裹其中。
好想埋頭嗅個夠,可現下不能。
右後側始終有道目光落在身上,回頭去看,小伍毫不避諱地盯着他傻笑。
“校、校尉,好咧。”
岑九安勾了勾唇角,點頭示意,“少看我,多看路。”
“嘿嘿,俺不會摔哩!”
小伍甚至雙手放開了缰繩,沖他擠眼展示。
他捧場地比了個大拇指,頭輕輕磕上洛叙的肩,輕聲道:
“小伍身手挺好的,他跟來也不多餘。”
岑九安分明是還記着洛叙曾經當着軍中幾人的面說隻會帶他走。
如今被強塞進來一個小伍,自是要好好解釋的。
洛叙狀若無意往他這一側偏了偏頭,前額被對方得碎發刺撓得有些發癢。
前者清朗的嗓音飄進他耳裡:
“話雖如此,可他們真派人照看你我怎麼會拒絕。”
“總歸帶來的是個好手,若是同孫慶一般手無縛雞之力,又沒點别的用處,那便沒必要了。”
岑九安聽完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左側戰戰兢兢拉着缰繩的人,轉頭疑問道:
“帶上這死胖子作甚,楚澤不是指明了見你,帶不帶他又有何妨?”
“九安,他是往返齊越跑商的,定然有些法子為我們搞來通關文牒。”
如此顯而易見的答案他竟是沒轉出來,岑九安幹咳一聲掩飾尴尬,應和道:
“對,戰事吃緊他們盤查定然十分嚴格。”
“益州、桐都已經閉了城門,我們先到汝南。”
洛叙簡明扼要地說明白了計劃,想了想又補充道,
“讓孫慶辦好文牒再去幽州,畢竟那楚澤當是沒那麼好心為我們打理好一切的。”
“好,都聽你的。”
四人三馬一路疾馳,終于是到了條上山小道的路口。
秋風蕭瑟,齊腰高的雜草輕輕搖曳。
兩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仿佛等候已久,其中一個扯着另一個的小臂站起來,恭敬道:“殿下。”
是女聲,岑九安磨着虎口思索一番,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但又想不起來。
女人冷漠地瞟了過來,那眼神是讓人記憶深刻的,壓根磨滅不了。
“音?”
音摘下帽子,沒有理會他,随手将身旁人的帽檐也拉下。
是那日營帳中差點被洛賢欺辱的女人。
岑九安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無措地望向洛叙,
“阿叙,這是有什麼說法嗎?”
還不等洛叙說話,倒是那個女人先恭恭敬敬沖他們二人行了大禮。
“别别别,這可受不起。”
他伸手就要去扶,音一把将人撈了起來,還不忘簡短道:“說正事。”
女人有些尴尬地扯起一抹笑,對岑九安柔聲道:
“小女紀棠,家父曾是朝官,也是楚大人的恩師。”
“若我與諸位一同前去,楚大人看在家父的面子上當是不會多加為難的。”
岑九安摩挲着下巴,下意識幹脆道:
“你爹姓甚名誰啊,既與楚澤相識怎麼會讓你遭受那樣的事,聽你的意思倒也不像你爹虐待你。”
紀棠斂了斂眉,眼神暗淡下來。
他見狀頓時不好意思了,趕忙擺擺手,“我沒其他意思,你别難過,我錯了。”
死嘴該打,總能精準地找到痛處,哪壺不開提哪壺。
紀棠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
“因為朝堂之事...我家男丁盡數流放,女子充進軍營。”
“黨争說來複雜,我了解得也不甚清楚,隻聽爹爹提起過一些,不敢妄下定論。”
“不過你們帶上我也沒壞處!”
紀棠語氣急促了幾分,争取道,“說不定還可用我搏一搏楚大人的良心。”
岑九安趕緊如搗蒜般點點頭,總歸是來都來了,肯定也經了洛叙的應允。
倒是小伍摸不着頭腦,趁幾人說話的空隙終是抓住了機會湊上來,
“校尉,咋有女娃子咧?”
他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面不改色道:“都是我妹妹,京都來的。”
小伍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音卻是收好行囊頭也不回地往山裡走,岑九安趕緊散了馬匆匆追上。
“音妹妹,我來開路,你去後面盯着那個死胖子吧,不若你去照看阿叙也行。”
音頓下腳步睨了他一眼,推開阻攔的手,“我不比你弱,殿下也不比你弱。”
毫無例外吃了個閉門羹,岑九安倒是不在意地抓了抓後腦勺,解釋道:
“我沒說你和阿叙弱,隻是看你背的這玩意隻适合殺人倒不适合開路。”
他眼神好奇,毫不避諱地落在音身後别着的鴛鴦钺上,還想伸手去碰。
音唰地側過身,下意識攥住他的手腕往反方向擰。
兩人暗自較勁,誰也不肯先讓步。
洛叙原本跟在隊尾,不悅的目光從老遠就落在二人交纏的手上。
音率先反應過來當即松了力,還不忘狠狠剜他一眼。
怪好玩的,原來除了冷眼斜人還有别的表情。
“九安。”
洛叙踏着泥從背後上來,一路挂了不少枯枝爛葉,語氣有些不妙。
岑九安心中霎時警鈴大作,飛速在腦子裡回味了一遍方才的舉動,
“我就想看看她的雙钺,沒别的。”
洛叙輕嗯了下,聽不出情緒,微微側頭對音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