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幹嘛?”
一穿着綢衣的中年女人掃了眼地上橫七豎八倒下的幾人,面露滿意,“石鈞,搬走啊!”
被點名的人恭敬地點了點頭,全然沒了方才與岑九安幾人交談時的不羁。
他粗暴地扯起林音君将人扛在肩上往外走去,後者不經意間睫毛輕輕顫了下。
可惜石鈞光顧着幹活,并沒有注意到。
他如對待貨物般一趟趟地搬,好幾個來回後終是把所有人都甩了糧車。
“這幾人都不輕,估摸着也是南邊的大戶人家來的。”
額頭有些蒙蒙細汗,他胡亂抹了一把,微喘着氣對女人道,“仙娥,是幾條大魚。”
“去你的,沒大沒小!”
仙娥掩唇輕笑一聲,扯出張手帕緩緩踱步到糧車前,粗略地擦了擦幾人的臉,
“長得都還算周正,丢去倉裡吧。”
“等等!”
仙娥像是見着了美味珍馐般,兩眼放光,尾音得意地高揚,
“這人品相最不錯,和那幾個一起送給爺,起碼得千兩!”
他順着仙娥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個方才與他交涉的少年,這會兒倒能看到眼下的紅痣。
“男人也要,真不挑。”
他厭惡地嗤了聲,忍不住多嘴,“他與旁邊躺着那位是對死斷袖。”
仙娥聞言又是一喜,咯咯笑道:“如此便一起送了去,那位不就好這口。”
“惡心。”
石鈞抱起地上早已準備好的草席,随手砸在岑九安身上鋪開,勉強将幾人掩住。
越往後生意是越難做了,起先還能遇到不少人傻錢多的,稍稍哄騙就能讓他們自願掏光了兜去。
哪知到了後來,許是這些肥羊被騙得怕了,戒心也高出不少。
不過行走江湖嘛,還幹的是坑蒙拐騙的老本行,他自是知道怎麼變着法子博取肥羊信任的。
沒錢的他不屑使手段,有錢的先榨幹了再丢去賣。
“走吧。”他偏頭沖仙娥使了個眼色,屈膝雙臂青筋暴起。
車輪子随他的動作咯吱一聲,滾滾轉動起來。
路邊或蹲或卧着不少衣衫破舊的人,像是長在原地的蘑菇盡情吸收日光。
車轱辘碾過發出不小動靜,卻是無一人回頭。
衆人好似都沒什麼好奇心,隻顧着閉目養神。
“瞧這死氣沉沉的。”
仙娥蹙着彎眉吸了吸鼻子,嫌棄地咦了一聲,“淨躺着不幹活,指望天上掉餅下來,砸死這一個個的。”
石鈞沒接話,七拐八彎繞進條人少的小道。
據說朝廷派了個大官來赈災,最近對這些買賣的事兒打得緊,須得小心。
本可以多帶幾個弟兄來辦,也輕松些。
仙娥愣是怕人多被發現,不準。
怕這怕那,到時候人少碰上鐵釘子沒個幫襯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他專挑些散戶,哪知道這倆大男人又帶出來一男兩女,保不準出了岔子...
娘的,說到底不也是賣給朝中那群老家夥,裝模作樣為難他們作甚。
老舊的車輪被塊石頭硌了下,發出沉悶聲響,他渾身一顫差點栽下去。
“沒摔着?”
仙娥提起衣擺小跑過來将他扶起,眼裡卻是沒有一絲擔憂,隻是裝模作樣般詢問。
石鈞煩躁地甩甩頭,卒了一口口水,咬牙道:
“還不是怪那些人想一出是一出,不然哪裡用得着走這破路!”
仙娥緊張地左顧右盼一番,湊近他耳邊警告:“你給我小點聲,那些貴人咱們可惹不起!”
他鼻子裡嗤地一聲沒說話,表情裡盡是不屑。
仙娥恨鐵不成鋼地掐了他的手背一把,“你遲早被這張嘴害死!”
石鈞倒嘶口涼氣,也是自知理虧閉了嘴,身子一沉又要拉着車走。
腦後破空聲襲來,他下意識矮身,劍鋒堪堪擦過頭頂,削下幾根碎發。
仙娥短促地喊了聲,一屁股跌倒在地。
他見來人心中一驚,是那個眼下有顆紅痣的少年。
“仙娥,跑,叫人來!”
他急速後退幾步,與面前人拉開距離。
“跑?”
洛叙薄唇輕啟,執劍的手腕一抖,空氣似是輕顫了下。
林音君聞聲迅速破開覆在身上的草席,躍起身隻一招就把那個叫仙娥的女人壓制在地。
他收回目光,眼神一凝朝石鈞沖過去。
劍尖劃過一道銀白色弧線,裹挾着無盡殺意。
石鈞倒也不躲,雙拳緊攥,拳風如龍撞開劍身,“莫不是以為我隻會用劍?”
耳畔是清脆的铮鳴,手腕被震得有些發麻,洛叙不得已暫時收了勢。
看來硬剛不得,他輕輕摸上後腰,刀柄堅硬冰冷。
石鈞弓腿穩穩站定,語氣中盡是傲慢,“哼,我的身手也能被小瞧了去?”
洛叙一挑眉,再次鼓起勢,腳步輕盈,在劍光中穿梭自如。
石鈞像是放棄抵抗般死死伫在原地,他卻是能敏銳地捕捉到前者緊繃的手臂。
劍尖找準機會直取面前人的眉心,石鈞冷笑一聲,雙掌猛地合十,竟是生生接下。
洛叙下意識想抽回劍,卻是被一股大力桎梏,動彈不得。
對面輕佻一笑,借力狠拉,他腳下不穩踉跄兩步,面上刻意露出抹驚慌。
中計了!
别在腰側的匕首唰地飛出,直取石鈞小腹。
噗地一聲,利刃沒過血肉,後者瞬間變了臉色。
“狂妄。”
洛叙冷淡地吐出兩個字,抓住機會一劍封喉,“論拳法你遠不如他。”
石鈞還未來得及說話,身子便軟綿綿地倒下。
他沒再多看一眼,隻覺心中爽快不少。
本身幹得也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敢說他與九安是惡心的死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