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沒有幾人的街道上,後者單手不斷揉搓着胸前長發似是在思考。
倒是小伍搶答道:“校尉,您的意思是他們那個老大故意讓你聽到咧?”、
岑九安瞟了眼尚在沉思的洛叙,肯定地點點頭。
林音君挑了挑眉,也将目光投向洛叙。
許是後者承載不住,思索一番後主動出聲道:“九安,我明白了。”
“關于楚澤的身世在兩國早有流傳,也不是秘密。”
“他是罪臣之子,卻深得當今北越皇帝信任,才能平步青雲到首輔的位置。”
岑九安點點頭,難得質疑道:“隻憑被皇帝信任便能如此?”
至少在他印象中,他們的丞相可是為了大齊殚精竭力方能到此高位。
“許是不得不用,其中内情怕是複雜得并非你我能插手。”
洛叙接過話茬,抿了抿唇繼續道,“但若是楚澤還憎恨北越皇族,想要蟄伏複仇,一切便能說得通了。”
“九安,如此四妹那裡便可稍微安心些,或許他們早就是盟友了,如此作态隻是想要外人信服。”
岑九安聞言怔了怔,自覺腦子轉不過彎,仍是點頭應下。
總歸他有個聰明夫君,聽話便是。
“阿叙,那我可是要回程了?”
洛叙點點頭,望向他的眸子裡盡是柔色,“四妹給的令牌,當與通關文牒無異。”
“九安,我們不必再擔驚受怕了。”
岑九安下意識撫上胸口,那裡揣了洛叙的書和洛明嘉的令牌,難免有些鼓鼓囊囊。
幾人安心住進了一處不大的客棧,據洛叙說是需要置辦些趕路所需的糧食,因此歇腳兩日。
林音君和小伍自是被差去幹活,成日都沒見着人影。
岑九安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前,直勾勾盯着面前專注看書的人出神。
大片陽光透過窗戶斜灑而下,洛叙周身仿若披上層柔和的金輝。
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撫過書脊,細微的沙沙聲時不時傳進耳裡。
指尖跳躍精準踩在了心頭,岑九安呼吸一滞,胸中鼓點遏制不住與之共振。
許是目光太過灼熱,燙得從容沉靜的人不得不擡起視線。
他吞了吞口水,不得洛叙開口,不自覺放柔聲音道:“你繼續,我沒什麼事的,隻想看看你。”
洛叙莞爾一笑,啪地合上書,“九安,你沒翻過吧,我看書頁都還新着。”
岑九安臉上僵了一瞬,猛然想起曾答應過洛叙有空會翻翻看。
糟了,早就被他抛到九霄雲外忘得一幹二淨。
他尴尬地磨了磨虎口,眼神飄忽找補道:
“趕路太忙了沒想得起來,我、我下次一定記得!”
洛叙素手撫上書封輕輕摩挲,不知為何耳根子有些紅,“不若我同你一起看?”
岑九安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心中警鈴大作。
萬萬不成,若是洛叙想讨論些之乎者也,他憋了半天放不出個屁來怎麼辦?
“不用不用。”
他急忙開口接話,接過洛叙手裡的書揣回胸前,強扯起一抹笑,“我自己來,自己來。”
洛叙蠕了蠕嘴,看起來欲言又止,卻是沒多說。
岑九安不禁懊惱,試圖用些别的法子挽回,證明他并非那腦子空空的花瓶。
他垂下眸,難得重新撿起偷懶抛下的疑慮深思起來。
為何楚澤如此前後不一的行徑歸于他想要複仇便說得通了?
分明從孫慶口中得知他不支持出兵,哪知一見本人,對此卻是副無所謂的态度...
呸,不把百姓放進眼裡的鳥人!
紛亂的思緒越攪越扯不清,摸索不到竅門,他心中愈加難受。
如此懵懵懂懂下去,豈不是要永遠活在哥哥和阿叙的保護下?
一旦有事,他們總是習慣性把他摘出去。
不成,太繡花枕頭了。
“阿叙!”
岑九安撇了撇嘴,往洛叙懷裡拱,“楚澤那番話我想不明白了,你指點我一二吧。”
後者手上動作一頓,仍是環上他的肩,“九安,有我在你可以不必明白。”
他聞言用力搖搖頭,“回朝之後怕是要面對許多風風雨雨,我哪能一直拖後退。”
“再說,哥哥他獨自處理朝事十分不易,我卻從沒為他分憂過...”
岑柏不過比他大了三歲,回想起周圍一圈平輩,就數他永遠被護在羽翼下,最不谙世事。
洛叙沉默良久,終是長吐了一口氣,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循循善誘道:
“九安,你知道戰局瞬息萬變,沒有絕對必勝的可能。”
岑九安點點頭,這個道理他自是明白。
所以北越此次傾全國之力出兵,大抵是想将戰敗的風險降到最低。
洛叙見他一副了然的樣子,繼續道:“其實他們本可以求穩,此戰說來也不是非打不可。”
是了,不論輸赢戰争所需的錢糧損耗都極大。
“你想想,百姓無故陷于戰火怨聲載道,罵的是誰?若是要揭竿造反,反的又是誰?”
岑九安并非真的蠢笨,稍經點撥便梳理通了一團亂的思緒。
他眼睛一亮,原來這便是楚澤所說的想要。
可僅僅為了複仇便要攪得整個王朝不得安甯,實在惡毒。
“阿叙,那北越的皇帝難不成是個傻子,非得出兵搞得民心動搖,簡直得不償失。”
洛叙輕笑一聲,解釋道:“他想得與我們不同,你可還記得北越出兵讨伐我們的借口?”
“說是要收複故土。”
岑九安答道,“齊越都分家千百年了,何來故土一說!”
“九安,此戰若賭嬴了,誰還聽得見百姓泣血,他一統兩國的豐功偉績會載入史冊,名垂千古。”
所以哪怕急于求成了些,也要趁着大齊勢弱乘勝追擊。
他想到這一層氣得咬牙切齒,不由得攥緊洛叙的手。
這群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