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狀氣上腦門,揪起羅老三的衣領把人提起來,“肯定是心裡有鬼!”
“有、有個屁,你還找不找你兒子了!”
熊老黑一聽立馬撒了手,環顧四周不是一片白,就是如枯木般直愣愣立在原地的手下。
他急得捶胸頓足,扯起嗓子大吼:“給我找啊——我兒叨叨呢!”
音浪仿若滔天巨浪席卷而過,在場的人皆是不由自主低頭捂住耳朵。
松動的雪嘩啦啦劈頭蓋臉砸下,洛叙緊閉着眼,腳底打滑不得不松了手中藤蔓。
他重新跳回深坑中,肩頭趴着的小兒見狀又扯起嗓子仰天長嚎:“老黑熊我要死了,哇——”
稚子無意中揪起他的長發,扯得頭皮生疼。
他倒嘶了一口氣,輕輕拍開那隻肉乎乎的小手,“抱緊了,我再試一次。”
叨叨聞言吸了吸鼻子,立馬夾住他的腰。
若不是背上這孩子胖得過分,他當是能提起後領把人帶上去的。
他重新撿起那根幹硬的藤蔓試圖如法炮制,才抵至坑沿,上方沙沙細雪被人一踹,又簌簌灑進眼裡。
“主子,屬下來遲。”
林音君拱了拱手,麻溜蹲下身攥緊那條藤蔓往後退。
他伸手抓住末端,兀自把背後的小兒抖下來,“叨叨,你先上去。”
許是在寒風中呆久了,叨叨小臉被凍得通紅。
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藤蔓,同樣胖得跟藕節似的腳卻是沒法聚攏,扭成了奇怪的姿态。
洛叙仔細問過,是背着家裡人偷偷跑出來玩,不小心掉進捕鹿的坑裡摔斷了腿。
這亂世下眼前的孩子卻是穿得暖和,虎皮外衫和狐絨毛領,他一眼便知定與流寇土匪有關。
可稚子無辜,不能見死不救。
他仰頭看着叨叨被林音君一點點吊走,直到徹底上地才放下心來。
洛叙後退兩步,弓腰曲腿,蹬着被凍得冷硬的坑壁飛身而上,三兩下就脫了困。
“哇——這才是真正的武功嘛,比老黑熊厲害多了!”
叨叨鼓起掌,從虎皮帽裡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
他下意識偏頭躲過那道欽佩的目光,沖林音君使了個眼色。
後者意會到,蹲下身按住叨叨的腿。
厚實的衣袍下擺被扯開,露出明顯扭曲位移的小腿。
“主子,确實是脫臼,可以複位,不算嚴重。”
他心裡稍微松了口氣,這孩子哭嚎得太厲害,起先他真以為是摔斷了腿沒看出來,也就不敢妄動。
叨叨低頭一看,後知後覺倒嘶了口涼氣,胡亂拍開林音君想要幫忙複位的手,肩膀聳動哇地一聲哭出來:
“老黑熊——我要死啦——”
“叨叨!”
竭力的嘶吼自腦後炸開,地面傳來陣陣低沉震動,似是有重錘狠敲。
洛叙唰地扭身,五大三粗的男人飛撲上來,拳頭劃破空氣襲向面門。
他疾步後退,哪知對面窮追不舍,松軟的雪地裡被砸出大片凹痕。
“我并無傷害此子之意。”
他飛速掃了眼叨叨和與其餘人纏打在一起的林音君,對來人身份大抵有了猜測。
“他娘的少廢話!”
熊老黑始終追不上洛叙,甚至連片蕩開的衣角都沒摸到,急得怒發沖冠,
“敢綁我兒,老子打死你!”
罡風鋒利得似是要劃破臉,他抿了抿唇,不得不抽出腰間軟劍。
寒光晃過,對面下意識擠了擠眼,他趁機俯沖上去。
劍尖擦過,熊老黑粗壯暴露在外的手臂流出道血線。
他眼神一凝,手腕卻是被猛地攥住,一股大力将他狠狠摔下。
“嘿,真他娘的快!”熊老黑抹了把額,還有閑心感慨。
洛叙則是一個鯉魚打挺迅速起身,軟劍直取前者心口。
熊老黑倒也不退,眯起眼找準時機出拳。
他隻覺震得小臂發麻,“嗡”地一聲,軟劍脫手,斜插進雪裡。
“好好,打起來打起來!”
混亂中,叨叨竟是坐在中間鼓起了掌,本就不大的眼睛一笑更是成了條縫。
“快扇老黑熊,扇!”
熊老黑身形一頓,扭頭大吼:“娘的老子才是你親爹!”
“略略略,誰讓你打我哥哥。”
洛叙無暇顧及二人的談話,手臂被人擰住疼得厲害,用了吃奶的力也無法掙脫。
腦海中莫名閃過與岑九安比試的過往,隻一瞬就找到了破局之法。
他借勢迅速上步,曲肘擡臂,猛然發力。
熊老黑嚎叫一聲,連連後退,吃痛松開了手。
洛叙揉了揉生疼的手腕,幾步挑起軟劍橫在身前,“現在可能聽我一言了?”
“你他娘的!”
熊老黑胡亂抹了把臉再撲過來,身後的叨叨卻是突然義正辭嚴道:“老黑熊,你鬧夠沒有!”
前者果真頓住腳步,全然沒了方才的氣勢洶洶。
“我不玩了,我要回寨!”
叨叨下意識猛地一拍受傷的腿,定是打到了傷處,臉上肥肉抖動幾下,倒地哇哇大哭,“我疼,我疼——”
熊老黑見此,急得黝黑的臉上都透出些紅,三兩步撞開洛叙撲上去,“兒啊——”
父子倆抱在一起哭聲震天,在場的人面面相觑後不約而同熄了火。
羅老三無奈地一拍腦門,大步上前勉強将兩人分開,“哭哭哭,再哭你兒子腿就廢了!”
“對對,要先帶我兒回去。”
熊老黑單臂把叨叨拎起,一把扛上肩,沖愣在原地的手下大吼:“愣着幹嘛,還不走!”
洛叙沖林音君颔了颔首,兩人皆是不動聲色地往後退。
熊老黑卻心靈感應似的,唰地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