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覺過來,一挑眉帶了些歉意道:“呃,多有冒犯,對不住。”
畢竟不是每人都是岑九安,亂說不得話。
隻是他沒想到,與他搭話那青年還如此踴躍要擡岑九安回帳。
别的不提,學那莽子可真得小心些,容易闖禍。
果不其然,岑九安還沒安甯幾日,短短巡個城的空檔,扭送回來幾個五花大綁的乞丐。
主将大營氣氛很是壓抑,岑遠抱臂坐在高位,手指無意識碾起肘間衣料,蹙眉若有所思。
“總歸事情就是如此,他先是說什麼...眼前的敵人?”
“我聽不明白幹脆把他揍了一頓,他就改口說太州潰敗沒我們想的這麼簡單。”
岑九安滿臉驕傲,指了指其中一被捆成團的人,叉腰振振有詞,“這裡面一看就有鬼!所以我把他們都打包帶回來了。”
被點到的人眼神躲閃後退半步,與其他同伴瑟縮在一起,鼓起膽子道:“你、你胡說,我何時說過!”
“就是就是,俺們讨點飯吃,礙着你了!”
岑九安倒嘶一口涼氣,挽起袖子就要上手。
“住手!”
岑遠一拍桌案,大嗓門驚得在場的人皆是一顫,“此事是否屬實尚待商榷,你咋咋呼呼作甚?”
岑九安聞言撅起嘴,眼裡盡是不服氣,岑遠揉揉眉心長吐一口氣道,“行了,人留下,你回去。”
“我不”
“滾!”
眼見岑遠要爆發,奚延年蹙眉沖岑九安使了個眼色,奈何對方跟看不懂似的原地站樁。
嘶,榆木腦袋就該拖出去曬曬太陽。
他小心翼翼瞟了眼身側,正巧撞見向芸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壓在岑遠的肩上不讓人起來。
“孩子,聽話。”
許是太過用力,向芸小臂止不住地發顫,語氣卻絲毫不受影響仍舊柔和,
“此事乃軍中機密,沒定論之前切勿外傳擾亂軍心,不過我知曉你不會的。”
向芸此話一出,岑九安臉色松了幾分。
岑柏見狀趕緊接話道:“上次也是你,将軍既發話了還不快走,違抗軍令又想吃鞭子了?”
岑九安下意識一摸屁股,大抵是想起些皮肉之苦,再見沒人有留他的意思還個個都攆人,不情不願嘟囔了幾句挪出帳外。
奚延年稍微歇了口氣,擡眸正對上望過來的岑柏,兩人皆是不着痕迹地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大将軍,罷了罷了,看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脾氣犟些也正常。”
突然說話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寬袍大袖在這軍營倒是少見,端得一副文臣模樣。
餘光中那身暗紫色長袍輕輕抖了抖,奚延年不自覺看過去,陳谏探究的目光落在下面那幾名乞兒上。
他垂眸思索一翻,心知自己怎麼也說不上話,因此也就住了嘴。
倒是一手将他帶在身邊的張讓坐不住了,張嘴正欲講話,他立馬輕咳一聲對岑遠拱了拱手:
“将軍,卑職鬥膽一問,這幾人可是要帶下去拷問?”
經此一言,衆人不約而同望向坐在高位正中的岑遠。
後者也不說話,往後仰身倚靠,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跟前桌案。
空氣很是安靜,隻有規律的笃笃聲在耳畔作響,聽久了仿若是敲在心頭,讓人腦門不由得突突。
奚延年一挑眉,知曉岑遠這是想先試試對面幾人的膽量。
“你、你們都盯着我作甚?”
為首的那個乞丐目光躲閃,在幾人間飄忽不定,結結巴巴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無緣無故把我們兄弟帶到這裡來,還有沒有天理了!”
“天理?”
張讓鼻子裡嗤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聽方才那小卒的意思,分明是你們先胡謅!”
岑遠還是沒有開口,奚延年一抿唇抓住張讓的小臂想攔,後者唰地抽出,驚疑道:“我審人你拉我作甚?”
他無奈地閉了閉眼,斟酌該如何揭過話題,陳谏哎喲兩聲,語氣中有些責備之意:
“我說你呀...就不能再等等嗎?怎麼摸爬滾打數年來性子還是一點兒也沒變。”
“陳大人,無礙,張将軍一心為國也隻是着急了些。”
向芸接過話茬,捏了捏岑遠的肩,垂眸道:“大将軍約莫是有決斷了。”
岑遠點點頭站起身,踱步到帶頭的乞兒面前,臉色陰沉得要滴水。
“你、你别過來!”
定是岑遠氣場太過強大,那老大渾身顫抖得厲害,上下牙打戰。
“是誤會?”岑遠嘴唇蠕動終于開了口,聲音低沉不容人反駁。
對面點頭如搗蒜,認同得倒是極快。
“大将軍在此何故如此敷衍害怕,若是那小卒冤枉了你們,軍規軍法不會放過他。”
陳谏眯起眼睛,“所以你們定要好好說實話,如此才能保住後半生。”
“說話!”岑遠驟然怒喝,橫眉豎眼淩厲得像要抽筋扒皮。
那所謂大哥當即就受不住了,腿一軟栽在幾個小弟身上。
岑遠冷哼一聲,跨步上前将人揪住衣領提起。
那乞兒找尋救命稻草般朝奚延年這處投來求助的目光,
“大人,大人救我,我幫您保守秘密您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