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内捂得嚴嚴實實昏暗無比,莫名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陳谏伏在桌上,不知是不是幻覺,隐隐約約聽到有些腳步聲靠近。
“嘩”,一絲光透進來,岑柏端着盞燭火靠近,身旁是向芸和岑遠。
“陳谏,你可有何解釋?”
素來柔和的女聲此時帶了些凜冽,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下意識投去探尋的目光,繞了一圈最終定在唯一臉色還算好看的岑柏身上。
後者輕咳一聲,偏頭躲過陳谏問詢的視線。
他們從陳谏帳中搜出來張可疑的字條,恰好能與前不久探子打聽到那北越隐語的密鑰相對。
說來湊巧,因着疑心張讓,他們并沒有将探到隐語的消息告知張讓,還有與張讓相熟的陳谏和延年。
那字條暗含的意思是要陳谏往他們的糧草裡下藥,使士卒害病,内部瓦解。
陳谏大抵是見他不說話,來人又氣勢洶洶,明顯有些慌亂,
“諸位這是查出什麼問題了?我、我這一把老骨頭,幾位有話直說便是,莫要诓我了,真的經不住吓唬呀。”
岑柏心下一軟,下意識就要開口,被向芸伸臂攔下,“我們從你屋中搜出個包袱。”
忽明忽暗的燭光跳躍,陳谏愣了愣,不明所以道:“什麼包袱?”
“陳大人。”向芸并沒有回應,緩緩踱步到陳谏身後搭上對方的肩膀狠狠一捏,“就不用在我們面前裝了,證據确鑿。”
“你,就是那個細作。”
女人俯身輕輕往陳谏耳後吹了口涼氣,岑柏心知如此是為了清楚觀察陳谏的肢體變化,以便推測對方有沒有撒謊。
“我?”
陳谏不可置信重複了兩三道,約莫是見沒人有接話的意思,一時間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眼裡泛起紅血絲,格外可怖,
“你們怎麼能血口噴人!我陳谏為國十數年,現在是什麼意思,來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就要定我的罪?”
耳畔是不甘的怒喝,岑柏垂眸,又想起數月來陳谏的為人,心裡多少有些偏頗。
再者,按理說哪有細作會把信留在身邊,都是當看當燒。
爹娘也覺得此事蹊跷,可萬一陳谏是自導自演...可能性雖微乎其微,但仍不能輕輕放過。
眼下陳谏的反應還算尋常,至少他挑不出問題。
“我究竟是哪裡惹了你,論為官你在京内我在京外,八竿子打不着!論入營,我對将士們盡心盡力,從不曾仗着職權苛責,更不曾拿喬礙了你們的戰事!”
“哼,我當你們打仗的多少有些氣概,光明磊落,原也隻是滿腹算計隻敢用這種腌臜手段!”
“證據,給我看證據!憑什麼如此折煞我!”
陳谏鮮少發怒,一氣之下喋喋不休惹得在場的人皆是面色一滞。
望着面前才洩完氣的男人,岑柏莫名湧起股愧疚,可向芸仍是不打算罷休,眉頭一挑道:“真會倒打一耙。”
“你!”
幾個字四兩撥千斤般,輕而易舉就讓陳谏一錘桌子幾乎要拍案而起,奈何雙腿被縛住隻得不甘地扭了扭身子,
“你倒說說是什麼包袱,怕不是有心人強塞給我!還是說想将錯就錯就這麼除掉我!”
“坐下!”岑遠扯起嗓子怒斥一聲,陳谏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得打了個激靈,身子僵硬霎時一動也不敢動。
“你竟敢給将士們下藥,若不是我們發現得早,後果不堪設想!”
岑遠甩手直指陳谏,口水噴濺,煞有介事道,“你也有臉痛心疾首說為國為民?滑天下之大稽!”
“什麼下藥?方才不是說什麼包袱,怎地又到下藥去了?”
陳谏瞪大了眼,眼神飄忽幾圈終是定下來,蠕了蠕唇猜測,“你的意思是有将士中了毒,恰好從我包袱裡搜出那毒藥來?”
“怎麼會有如此巧合,前腳剛發現可能有奸細,後腳我就被栽贓了?”
“是啊,陳大人,太巧合了,一切都天衣無縫。”
向芸接過話茬,不急不緩道,“這麼短的時間裡要一口氣完成這些事可不容易,那恰隻能說明是你刻意為之了。”
陳谏梗着脖子支支吾吾好一陣,辯駁的話語在嗓子裡打轉,始終憋不出來。
“說不出話?”向芸見狀一擡下巴,乘勝追擊道:“你莫不是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真把我們當莽夫了,笑話!”
“這、我要如何證明我沒做過的事?”
陳谏皺着臉很是着急,聲音也帶了幾分顫抖,頗有些語無倫次,
“我們講道理,若真是我,我為何要下了毒還再把那毒藥,把那毒藥放自己帳裡?”
“陳大人不若摸摸自己的良心再問為何要把毒藥放在自己帳中,是想借此栽贓誰?”
向芸直接反問,她看不見的地方,陳谏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顫抖。
岑柏看在眼裡,下意識偏頭,正正對上岑遠狐疑的眼神。
還不等他們說話,陳谏支支吾吾出聲道:“向将軍,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
陳谏把手臂搭在桌前,五指交錯反複揉搓,為難找補道,“但我真的沒有别的意思,這件事中間定然有誤會。”
“我孤家寡人的,自不會收拾太多東西随軍,那包袱用得勤,幾乎日日都要打開的,也不曾見過什麼藥。”
“隻有前兩天張讓...說什麼打包了點北越邊地的油餅給我嘗嘗。”
陳谏舔舔嘴皮,瞟了他們一眼繼續道:“但他肯定沒問題,指不定是有人想把我與他一起解決了去。”
“前兩日?其間你便一點兒也沒嘗過?”向芸一眯眼睛,道出岑柏心中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