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院外大門被拍得搖晃,女人嘹亮的嗓門透過院落清晰地傳進張毅耳朵:“春梅啊,今天怎麼沒來取藕瓜,我給你送來了,你開開門。”
張毅跳到地上,小跑着開了院門:“李嬸兒,我阿娘今日沒去你那邊嗎?”
女人見開門得是張毅,聲音都不自覺低了些:“沒去啊,這不想着把這兒送來,你娘不在屋裡嗎?”
張毅如實回答:“不在,她今早和我說要去找你。”
李嬸兒手抓了抓上衣,眼裡流出些擔憂:“那她是去哪裡了。”
張毅看她反應奇怪,仰頭問:“怎麼了嗎?”
李嬸低頭看了看張毅“诶呀”一聲,也不管地上的藕瓜了,扭頭去敲鄰居的門。
鄰居打開門,看見李嬸奇怪地問:“怎麼了?”
李嬸壓低聲音和那人說了好多,張毅聽不到,隻能看到她們兩人偶爾沖這邊指一下。
他眨眨眼,從二人投來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憐憫。
孫為等不回張毅,也跑着到了他身側:“怎麼了?”
張毅搖搖頭:“不知道,李嬸兒問我我娘在不在。”
“張嬸兒不見了?”孫為大叫一聲,他咋咋呼呼的,眼珠子滴流轉一圈自告奮勇:“我去找她!”
張毅沒攔住這人,他沖出去的速度太快了。
一直到日暮西沉,張毅獨坐在院裡,等不來他們。
不知什麼地方起得大火,濃煙飄到了院子。
“老大...”
孫為回來了。
張毅聽到聲音,轉頭一看。
才做的新衣已經黑的不成樣子,就連孫為的臉上也滿是漆黑。
孫為見到張毅,含在眼中的淚才終于落下:“老大...我爹沒了。”
張毅還沒弄明白什麼意思,就見孫為直直倒下,吓得他忙去接住。
孫為大腦缺氧,倒在張毅懷裡好半天才緩過來。
隻是他眼中的淚都要浸透張毅的衣服了。
“到底怎麼了,你說清楚點。”張毅有些急,他終于想起一件事兒,起火的方向正是他娘每日做工的地方。
孫為哽咽着,一句話說不完整:“我爹...我爹死了...李嬸去的...去的那個大房子起了好大的火...有人拿刀在牆上...”他有些說不出話,急促地喘了幾口:“是他殺了我爹,李嬸在房子裡...”
話音才落,孫為便歪頭暈了過去。
此時的張毅才感覺到手中有粘膩觸感,掏出墊在孫為身下的手一瞧。
是血。
張毅驚恐地瞪大雙眼,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面對死亡。
孫為會死嗎?
他腦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身體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他呆愣的僵在那裡,連去請大夫都忘了。
是一個小女孩從暗地沖上來,她拉住張毅的胳膊:“走。”
張毅睜着大眼看她,連是否認識她都忘了。
女孩衣着破爛,污糟的頭發下是一張瘦的沒肉的臉。
她不知有多久沒吃飯了,拉張毅的力氣小的可憐。
“快走啊,一會兒人就來了!”女孩着急道。
什麼人?
張毅還是那副呆滞模樣,急得女孩撿起地上石頭就砸他。
感受到尖銳的痛感,張毅終于回過神:“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剛剛看到那邊黑衣服的殺人了,他們下一個目标就是你!”小女孩一邊說一邊不忘四處張望:“還不快點走!”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殺我?
小張毅垂下眼皮,眼中是空洞。他忽然想到了那句“李嬸在房裡”。
娘在火裡,娘還在火裡!
“我不走,我要救我娘!”張毅抱着孫為,跌跌撞撞得往起火方向跑。
女孩見他想去送死,恨不得現在殺了他:“要不是之前李姨救我,我才懶得救你!他們都已經死了,你快跑吧。”
“我不,我要去救我娘。”張毅還是往那個方向走,他的淚不自覺流出,越流越兇。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小女孩暗罵一聲,懶得管他了。
正當女孩要自己離開時,張毅“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
再次清醒時已是在一處破廟。
四周充斥着不少難聞的味道。
張毅愣了愣,他四處張望着,想尋找孫為的蹤迹。
廟裡密密麻麻的躺滿乞丐,其中哪兒有孫為的蹤影。
他坐在那裡,昨夜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阿娘死了,孫為也死了。
張毅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
身旁的兩個小乞丐偷看他,其中一個還悄聲說:“一看就是剛流浪,一來就占咱們地盤...”
“你們叽裡咕噜說什麼?這地方是我搶來的,什麼叫占你們地盤?”昨夜那個小女孩回嘴道。
張毅止住些哭,空出眼睛來看這兩個乞丐。
其中一個面上有疤,竟然橫跨半張臉,十分吓人。
張毅再怎麼潑皮也是孩子堆裡的潑皮,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一時又被吓到噤聲。
說小話的小乞丐見張毅害怕刀疤,挺起胸脯:“這是我小弟,你們小心點,我小弟可厲害了。”
女孩冷哼幾聲正想回嘴,卻被那乞丐肚子叫聲打斷。
“咕咕~”
那小乞丐也覺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收胸膛,可還是嘴硬道:“我們平時可是頓頓有飯吃,今日隻是沒去讨要而已。”
張毅吸了吸鼻涕,從衣服裡面摸出小塊糖。
這是娘與他的小約定,在每一個新衣服裡都會放一小塊糖來祝賀他有新衣。
此時的張毅将糖攥在手裡,他看看這小乞丐瘦可見骨的胳膊,到底是遞給他。
小乞丐愣了一下,有點不确定:“你要給我?”
張毅沒說話,隻保持這個動作。
小乞丐接過糖塊一把塞進嘴裡:“這是你自己給我的啊,我可沒搶你。”
張毅依舊沉默。
倒是這乞丐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咳”幾聲:“我也不白收你的,我認你當小弟,以後老大罩你。”
這位“老大”便是如今的易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