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之終于從宴廳走了出來。
柳曲手中核桃還在盤,他領着路,将他帶到紅梅與易宮面前。
“您瞧,都說了完好無損。”
易宮衣衫淌水,看見林兆之像是看到救星。
“這就是完好無損?人都被水淹了還算什麼完好無損。”林兆之臉上笑意漸濃,對柳曲說話的語氣冷淡下來:“難不成你們主子就這種誠意?”
柳曲哪裡知道易宮為什麼會渾身濕透,他臉上閃過驚慌,很快鎮定下來。
“怎麼回事?”他問船夫。
船夫向舞女的方向看了看,不知該不該說。
舞女主動開口:“是奴婢弄的,他太聒噪了。”
“啪——”
巴掌聲響亮到船夫都有些不忍直視,他低着頭眼睛都不敢亂飄。
舞女被這力道打落在地,嫩臉上很快浮現出巴掌印。
“奴婢知錯。”
她調整了姿勢,跪了下來。顧不得臉上疼痛,舞女額頭抵在帶水的甲闆上:“請柳郎君消氣。”
柳曲手指着她:“說了讓你們看好就行,私自做什麼決定。如今我消氣有什麼用,這是主子貴客的手下,你拿什麼來家他消氣。”
舞女用膝蓋往旁蹭了蹭轉向林兆之的方向:“奴婢錯事,大人要打要罵奴婢都甘願受之。”
林兆之卻不看她,反問紅梅:“就你們二人被綁來嗎?”
紅梅搖搖頭:“晚天還在他們手裡。”
晚天是八崽大名。
林兆之皺起眉,他斜眼看柳曲:“你們連她都不放過?”
“怎麼這麼說。”柳曲搖頭:“這女子機靈,我主子無非是覺得她讨喜,特宴請一番。”
“我不管你們打的什麼主意,下次若是再将手伸到我府中,休怪我翻臉無情。”林兆之冷下臉,他又看一眼易宮慘狀,嘴角細微抽動幾下。
柳曲臉上也挂不住笑了,他道:“大人說得哪裡話,既然您與我主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們又怎會做不利于您的事兒呢?”
林兆之扯起嘴角:“你們最好如此。”
正在此時,八崽也被人領着出了船艙。
才一出來便看到這幾人聚在一處,不知說些什麼。
她眼睛轉個彎,沒說什麼。
易宮看到八崽,想喊一聲,可口中海水澀的很,一時竟沒喊出來。
八崽走到林兆之身側,問:“還有何事嗎?”
林兆之搖搖頭,他上下打量八崽,見她的确毫無異色,這才沒繼續說什麼。
柳曲臉上再次堆笑,好聲好氣送他們下船。
“大哥今日來是為了我們?”八崽問。
林兆之沒說話,隻冷着一張臉。
實在難得,一向溫和的人竟也有如此挂臉的時候。
八崽似沒覺察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這楚公子才高八鬥,給我看的那幾本詩詞寫得不可謂不好,如此妙人怎麼還使這下三濫的招式。”
“早同你們說了不要妄動,這楚家根基穩固,再怎麼都不可能鬥倒。”林兆之眯起眼:“叫他們内讧便好了,我們本該坐山觀虎鬥。”
“主子恕罪,實在不是我們輕舉妄動。”紅梅低聲辯解:“是楚公子送了紙條過來,我們本想知會您一聲,沒成想才出去的功夫便被人擄走…”
林兆之額頭跳了跳,也隻怨不得他們。他停下離開的腳步,問紅梅:“你那妹妹近日可還安穩?”
“她整日閉門不出,奴婢也不知她近況。”紅梅低眼想了想,又說:“但奴婢保證她不會礙着您的計劃,請您留她段時日想開吧。”
林兆之凝眉不語,餘晖燙紅了半邊天,幾人身形投在地面被拉得好長。
一晃眼,春花便落了地,夏樹上綠葉蔥蔥。
宮裡壽喜宮放着成堆冰塊,太後的烏發裡藏了幾抹白。
“姨母,連翩真不願嫁人,如今滿城風雨,全說是我克死了那柳公子。”江霖钰躺在太後膝頭,撒嬌道:“為何偏要我再擇婿,如今陛下也不準我再議朝綱,難不成我隻能有一條路可走了嗎?”
太後指甲塗滿寇丹,眼尾已爬上細紋:“皇帝想讓你嫁,你便嫁去。如今你父親重傷,戰事上力不從心,叫那祁元辰取而代之。他膝下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又繼不了他的位子…嫁人是你最好的選擇。”
“可京都盛傳我克夫不詳,我就算要嫁也沒誰敢娶。”江翎珏撇嘴:“姨母您可要替我好好想想,如今我身邊隻有你一個血脈至親了。”
素白站在太後身側,聞言頭轉向江霖珏。
太後好半晌沒說話,她吸口氣,哼笑一聲:“皇帝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他鐵了心要削你爹的兵權,哀家管不着他。不過蔣貴人有了身孕,整日悶得慌,你多來走動走動,與她說說話。”
江霖珏略顯厭煩的在羅裙上磨過額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