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是——”
接連幾個官員跪倒在地,雖算不上多,卻也足夠叫太後惱怒。
“好啊,既然各位大人這樣想見陛下,哀家也不是個不講人情的主。隻不過——”太後放下幕簾,聲音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在此前,還有些事情需要問清楚林大人。”
林兆之擡頭:“臣恭聽。”
“軍糧本該由你補發,為何一月過去還無動靜?難不成要我邊疆士軍餓着肚子打嗎?”太後冷哼一聲,眯起眼:“你曾說要面見陛下再行定奪,哀家難道沒叫你見嗎?”
林兆之在下面挨訓,并不辯駁。
“這事你能做便做,不能做就換個人來做。”
林兆之氣息微滞,擡眸隔着幕簾與太後對上視線。
“臣見陛下時陛下病中難受,連話都說不出,隻能等陛下好轉再行定奪。”他語氣堅定:“可太後之後為何不叫臣再見陛下?若臣失職當認錯受罰,可不是臣失職之過,臣萬不會認。”
“好一個伶牙俐齒。”諸葛筠出聲說:“林大人的意思是太後阻了你處理公務?”
“西疆戰局不明,江将軍帶傷上陣,祁副将又下落不明…”一位官員歎口氣:“上次發去的糧出了那檔子事本就不夠吃,若再不補去新的糧草,這後果…”
這事的嚴重性不必他說别人也知。
林兆之叩首:“臣自考慮過,所以已叫人發了一批糧食。隻是這批糧是按往年定量發放的多出來那些還需同陛下商議再定。”
“哦?”諸葛筠扭頭看着林兆之:“林大人這動作做得無聲無息,若是你不說,在場有幾個知道你竟然發糧了。”
太後沉聲:“林大人考慮的周全,如此哀家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她塗滿寇丹的指甲劃過眉間溝壑:“想見陛下的幾位大人留下,其餘人散朝吧。”
林兆之官服整齊,恭敬地起身行禮。
宮牆内滿園花色,生命肆意蔓延。
諸葛安咳出一大口血,身旁的妃子忙迎上去擦去唇邊血迹。
“陛下,您這樣看得臣妾心都要碎了。”女人一邊仔細擦拭,一邊委屈道:“太醫不都說在好轉了嗎?”
榻上的皇帝眼神空洞,他被關在此房間已有一月。
這病怎麼就不見好呢?
諸葛安目光移向陪侍的妃子。
“是啊,朕的病怎麼越嚴重了?”他目光帶着探究,更确切的說是懷疑。
這一月裡,他隻服用過這女人送來的食物。
女人擦擦眼角淚珠,像是沒聽懂諸葛安的弦外之音,撲到床邊又一頓哭:“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臣妾相信陛下定能早日康複。”
諸葛安盯着她,沒從她臉上找到破綻。
“愛妃你才落水不久又整日照顧朕,這身體怎麼能休息好。”諸葛安換上心疼神色:“這些小事交給宮人們來就好了,愛妃回宮歇息幾日吧。”
“那怎麼成!”女人擡起頭尖叫:“這群宮人毛手毛腳的,怎麼能伺候的好陛下。”她看着諸葛安憔悴的臉,紅眼問:“陛下莫不是倦了臣妾?”
“怎麼會?”諸葛安幹笑幾聲,本想安慰她幾句,可嘴才張開便止不住的咳。
又有液體從口中咳出來。
“陛下!”蔣春語被吓到,忙不疊跑出去喊太醫:“陛下又暈了,太醫呢!快來太醫——”
林兆之一行人便是在這時候來的。
太後對衆人道:“各位大人瞧見了?陛下确是身子虛弱上不了朝。”
王大人長須抖了抖,一撩官袍:“陛下為何會如此病重?”
太後手腕佛珠被撚在手心,閉上眼“阿彌陀佛”。再睜眼時,那雙眼中似有淚花:“陛下如此哀家怎會不心痛,是陛下不願誤朝政之事,才叫哀家全權代責。王大人,你不願信我我知道。隻是不要辜負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王大人不信,他昂頭:“臣要面見陛下!”
佛珠硌住,發出輕微聲響。
太後眼中的淚花消了,她說:“若各位大人願意,便見吧。”
門被宮人拉開,藥味摻着血腥氣沖出房間。
有人向後退了半步,很快站定了。
“陛下——”王大人往内跑了幾步,見到躺在榻上病容憔悴的諸葛安,一時痛呼:“陛下!”
諸葛安唇角血迹沒來得及擦掉便暈了,一片鮮紅色留在唇角。
“陛下這是…”有臣子顫顫手,淚已上眼。
太後站在門口,背着光:“陛下這般已久,雖得太醫說好轉不少,到底精氣神不算好。”她舉手似在擦淚:“可憐安兒受苦,哀家倒情願躺在病榻上的是哀家。”
幾人雖不吵鬧,可進來時動靜也實不算小。諸葛安抖抖眼睫,緩慢睜開眼。
林兆之站在側邊,本不是皇帝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可皇帝睜眼看到面前站着的幾人,開口便是:“林卿,來朕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