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就是這小子。”踩着他的人對前頭這位穿玄金袍人說。
帕子被那貴人擦了手,表面雖沒什麼髒污,可還是被他丢了。
林兆之吃力擡頭,想看清這人長相。
可眼前隻有雪,雪掉進眼裡被融化成淚。
刀刃貼上已沒什麼知覺的皮肉,熱血從脖頸處緩緩流出。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血流失的感受好清晰。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猛得掙紮起來。
衣服被刮爛了,血從刀刃上滴落進血裡。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林兆之憋着一口氣,想從地上爬起。
壓着他的壯漢竟都有些招架不住。
血和淚揉在一起,連着白雪一起吞進肚子。
“等等。”那貴人開口:“你叫他擡起頭來。”
壯漢一愣,收了手裡的匕首,正準備将林兆之眼睛蒙住。不料林兆之一個猛頂,居然叫他脫了身。
林兆之一刻不敢停,擡腳就跑。
壯漢要去追,卻聽身後貴人笑了:“叫他跑,沒了林平,我看他能跑到哪裡。”
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衣服全被血染了。
那時他覺着,冬天好長,長到他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來年春景。
心髒一縮一縮得痛,不知是餓得還是哭得。
茫茫大雪,前路是什麼。
“是你?”林兆之盯着諸葛筠,又重複一遍:“是你。”
諸葛筠憋了好多年,現下終于吐露出真相,暢快極了:“是我。”
“殺老師的人也是你。”
“是我。”
淚從眼中滑落,林兆之仿佛回到那最束手無策之時。
諸葛筠自上而下看着林兆之的困窘,笑得情真意切:“可笑你還真當我是你恩人。”他頓了頓,語氣陰沉下去:“可你若把我當恩人,就不該生那不該有的小心思。你當我看不到嗎?還是說你與那祁元辰暗通款曲,覺着能瞞過我?”
林兆之死死看着諸葛筠,說:“他怎麼樣與我何幹。你就不怕我殺你?”
“殺我?”諸葛筠像聽到笑話,扭頭對一旁站着的小厮說:“他說要殺我。”
小厮配合他笑了幾聲,又聽諸葛筠一腳踹在林兆之身上。
林兆之左肩被踹出個泥印子,手猛撐在稻草上劃出些紅痕。
“本王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諸葛筠方才還在笑,此時又黑了臉:“若不想活命,大可來試試。還是說你要去和你的好盟友作伴?”
林兆之被打擊得失了力氣,整個人癱倒在稻草上。
黴菌氣息鑽入鼻腔,眼淚如斷線珠子,不停流下。
諸葛筠看到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不多說,對侍衛做了個眼色就轉身往外走去。
侍衛架起林兆之,帶着他跟在諸葛筠身後。
這個視角是盲區,自然叫侍衛錯過了林兆之臉上一閃而過地笑。
離開時要經過轉角,林兆之看到倒在血水裡的獄卒。
...
“娘娘,林兆之越獄了!”
消息呈報上來時太後正梳妝着,她不疾不徐,手還拿着一件首飾往頭上比:“急什麼?難不成他林兆之有天大的能耐,短短半日便逃得出京都?”
那宮女是素竹,她臉上得慌亂明顯,聞言更是着急起來:“不僅如此,宮外還有不知哪裡竄出來的山匪要謀反,城裡已經打起來了!”
太後試簪的手一抖,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是方才得的消息,城裡好多糧鋪都被這些山匪給搶了。他們還散播消息說陛下命不久矣,西疆連輸兩城,馬上就要被胡人打進京城了。”
素白呵斥住素竹:“什麼消息也敢在太後面前瞎傳,哪裡的山匪這麼厲害,連禁軍都擋不住。”
太後緊攥簪子,從鏡中看到自己生出白發。
“什麼山匪。”她扔下那簪:“若真是山匪,怕連城門都進不來。”
素竹慘白一張臉,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倒是素白已經把太後扔下的簪子收回盒子,面上無半點驚慌。
“傳诏禁軍統領柳三問,叫他進宮同哀家複命。”
素竹雖不解,卻也退下去通知了。
素白重新挑了個钗子,動作很輕地給太後插上:“萬一戰況是真的,禁軍亂了,我們該如何?”
“先帝駕崩時的那樣亂的,還不是叫哀家撐過來了。”太後看着新钗,露出笑來:“再說李家不中用了,還有江家,怕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