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
祁元辰的胸膛也随着林兆之的氣息起伏。
獨屬于林兆之身上的味道都像是飄到他鼻尖,叫他目光微暗:“倒也不能如此武斷,且看大理寺怎麼處理。又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情。”
堂内熏香将要燃盡了,餘香倦怠的附着在三人衣袖之中,堂内一時又安靜下來。
“扣、扣、扣”
張重濤指節無規律敲在桌面,敲出清脆的響聲。
她慣愛這樣,聽着響就能集中注意。
林兆之眼尾紅痣沒被頭發遮擋,正安靜的躺在那裡散着勾人的氣。
祁元辰不由盯住他看,眉眼沉沉不知在想什麼。
林兆之察覺目光,擡眼瞟他,正對上那股目光。
“…”
林兆之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看向堂外大門。
張重濤眉尾一挑,眼看着又要張嘴。
“呦,幾位大人齊聚兵部,可真夠巧的。”堂門那處人還沒見,聲先傳來。緊接着,有來人馬尾高束,軍服未脫,邁着大步進來了。
江霖钰神采飛揚,笑嘻嘻道:“外頭聽他們說你們幾位都在時我還不信,沒成想是真的。”
來人是她,張重濤眉毛都松了松,沒那麼緊切了。
江霖钰打破三人的氣氛,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沒事人,滿臉輕松,負手而來,直坐上祁元辰身旁的空位。
桌上擺着盤糕點,一直沒被人動,叫江霖钰瞧見了,精緻的擺盤都亂了。
江霖钰餓得很,早上什麼都沒吃,此時胃裡空空,眼前就算是一頭牛都啃得下。
“幾位見諒,昨夜守了一夜,今早還沒來得及吃東西。”江霖钰咽下糕點,實在有點噎,順手将茶杯端起:“來兵部領賞啊?”
這話問的是祁元辰。
祁元辰收回看林兆之的視線答:“是啊,讨了賞才好結親嘛。”
“...”江霖钰嚼糕點的嘴都頓了頓,眼神在張重濤和堂内留着的兵部官員臉上掃過。
她轉回視線,定在林兆之臉上:“林大人來兵部做什麼?難不成你也來領賞?”
林兆之淡笑:“我哪裡有那樣的榮譽,此來不過是為了調取檔案。倒是江大人...”他在江霖钰周圍看了個圈,“怎麼不見你帶佩劍?”
江霖钰渾不在意:“劍刃卷了邊,送去重磨了。你要檔案做什麼?查早上的人頭是誰做得?”
她細品一口茶,臉上擦的胭脂早花了,神色卻不顯疲憊:“有什麼好查的,你早知道是誰了吧?”
這一句話又将才松懈下來的氣氛緊張起來。
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真是陛下授命?
林兆之舒眉,絲毫不受周圍影響,依舊笑着:“江大人這話說的像我是神探一般,我怎麼會知道是誰?”
江霖钰聽了也隻笑了一下:“林大人都不知是誰就來兵部調檔案了?大理寺都趕不上你的手腳。”
林兆之垂下眼:“不比江大人,連大理寺的東西啊都這麼清楚。”
“既然林大人說我知道的清楚,那我便是知道的清楚喽。”江霖钰擡眉,“那我也僭越一句,您趁早回去吧,這事兒大理寺是不會查的。”
張重濤反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江霖钰聳肩:“字面意思喽。”
兵部大堂内悄然無聲。
良久,林兆之起身:“多謝江大人提醒,我便不白費這番時間了。”
林兆之走了,堂内坐着的隻剩這三名武将。
三人互相對視,江霖钰吃完桌上點心,拍了拍手上碎屑:“我也不和兩位大人熬時間了,我還有差事在身上,先走了。”
她精神抖擻,全然不像才值夜的樣子。
日滑西頭,已到遲暮。
大理寺果然沒查此案。
人頭被人收起來,告辭的官員也沒逃過被捉回京的命運。
林兆之伏在桌案上的腦袋低垂,發絲柔順的掉在桌上。
他處理完手中的東西時,屋内的燭已經點上了。
昏黃的燭火拽出他身子殘影。那殘影之後,還有一影。
那影向前擁去,遮蓋住那瘦弱之影。
“陛下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看來是忍了很久。”祁元辰指尖繞起林兆之青絲,這個姿勢很容易看到林兆之桌案之上寫了些什麼,他垂眼低聲說:“倒是我們多此一舉。”
林兆之收拾好桌上東西,對他這粘人行為早習以為常:“也不完全,至少這群人知道陛下要處理賢王黨羽了,是投誠還是...掙紮,想必他們會仔細決策。”
“陳家呢?”祁元辰皺眉:“京都六家,楚家因那私兵一事遲遲得不到重用,曹家看似得勢,卻如在刀尖走路...六家之中最厲害的兩家都落寞下來,其餘四家唯有蔣家還算安全。陛下想清算世家,可京都離不了世家助力。”
林兆之笑了,他深吸口氣:“這便是陛下的抉擇,他敢舍,想必是有什麼後招。”
祁元辰鼻尖滿是林兆之發上香氣,他低聲呢喃:“後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