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動!扯着多疼。”謝淩安打斷他,語氣随意。
嚴翊川耳尖的紅不可抑制地泛開了,遮無可遮。不知是否有意,謝淩安的氣息好似就幾番恰巧撲在耳尖,近在咫尺。
嚴翊川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沉重起來,他倏地感到如坐針氈:“王爺,這有違禮法。”
“你盤成那鬼樣子進宮才叫有違禮法呢。”謝淩安輕聲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谑。
謝淩安的手指在發間穿梭,溫熱的觸感往心底傳去陣陣酥麻,讓嚴翊川不禁僵直了背脊。
“我叫下人來就好......”嚴翊川感到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熱,他已經不知該如何回應謝淩安的話。
“那恐怕父皇都睡醒三輪了,”謝淩安揶揄道,“馬上就好,你接着說,就是你與夏臣‘偷情’那日的事。”
“沒有偷情,不是偷情。”嚴翊川本能地反駁,背打得更直了。
“噢,沒有偷情。就是兩人房門緊閉衣衫不整在裡頭‘正正經經’沐浴的那日的事。”謝淩安撇撇嘴,将“正正經經”四個字咬得格外重,手上還故意用力扯了扯嚴翊川一縷頭發。
“......”
嚴翊川吃痛,抿了抿唇。他不再理會這人的胡謅,便将注意力轉回方才的談話,繼續道:“那日我便覺得夏臣提起此事太顯刻意,卻未解其意。但你方才提及北境的事,竟皆于我入獄那日發生,這其中的巧合,你不覺得有些蹊跷麼?”
謝淩安将最後一縷頭發盤進嚴翊川的發髻中,思索着道:“你莫非想說這一切都是夏臣精心策劃的?你還記得麼,那日禦前奏對夏臣的表現就十分古怪,誰會願意如此忍辱負重替他人背負罪名的?但.......應當不至于吧,那可是他的親生母親呢!”
嚴翊川搖了搖頭,戴上了官帽,官帽嚴絲合縫地卡進了整齊的發髻之中。“王爺不知,夏臣此前,可是連新婚身懷六甲的發妻都獻祭過的。”
“?”謝淩安滿眼疑惑:“你們北境還有這個風俗的?”
“并不是。約莫十二年前,北境災害不歇、禍事頻發。坊間傳言有邪祟作怪,要獻祭神女方能平息禍亂。而此神女需得與血親有血肉相連。這話說得含糊,但人人都說便是‘懷有身孕’之意。那時,大都督府中亦有女子有孕,故而鬧得上下竄動,雞飛狗跳。但夏臣不同,他乃家中二子,為了将大哥踩下去攀上刺史之位,不出半日便将身懷六甲的發妻獻了出去。據說,他妻子對此早有預料,深知丈夫為人秉性。那夜她身着嫁衣坐在婚床上淚流滿面,隻等待丈夫來請求,最終成就了一段相夫益子的佳話。此事之後,夏臣名聲大噪,人人稱贊他大義當前不徇私情,夏臣這才登上了刺史之位。”
兩人說着,一同走出門外,翻身上了馬背,并排而行。
日光和煦,映照出兩道英挺的身影。
“狠絕至此,倒真像是能幹出弑母奪權之事的人,”謝淩安道,忽地側目看嚴翊川,“你看起來還真不知夏臣做的那些事?我原以為你倆是一夥的呢,無話不談。”
嚴翊川刻意提高了聲調:“王爺說笑了,明明我與王爺才是一夥的。”說着,他又将馬驅的更靠近謝淩安些。旁人看着,谄媚之意盡顯。
“不過,陛下為何傳召我們去?”嚴翊川忽然想起此事,問道。
謝淩安任他靠近,悠然一笑:“許是聽聽其他知情人怎麼說吧?陛下這個位子,天南海北聽來的消息如迷霧般彌漫。若不兼聽并驗,那不是真昏聩無能,便是裝糊塗不想計較。”
目光望向遠方巍峨的皇宮,心中若有所思。夏臣此番設計梁帝未必看不出,而謝大都督的專權跋扈梁帝也并非不知曉,卻素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正是一個搬倒謝大都督的好契機,隻看梁帝想不想上這杆秤了。
就在這時,嚴翊川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低聲問道:“軍糧案,你還在查麼?”
謝淩安偏頭看他,笑眼盈盈,向前微傾,故意高聲道:“翊川,你我之間這檔子私密話,也是能在大街上說的?”他随即壓低聲音道:“翊川,你往後坐坐。”
嚴翊川不明所以,心道這馬鞍明明足夠寬敞,卻仍依言向後挪了挪。倏忽之間,謝淩安雙腿微曲,随即縱身一躍,直向嚴翊川的馬背掠去。
嚴翊川見狀,心中一驚,卻已來不及多思,本能地伸出手臂去接他,一手去勾他的手臂,一手攬過他的腰。這一躍之間,衣袂随風飄舞,金線織繡的流雲亦訴說着灑脫不羁。謝淩安翩然落下,緊貼着嚴翊川,坐在了馬前。謝淩安轉頭看向他,雙眸炯炯有神,俊朗的面容上滿是松快與喜悅。兩人緊密相貼着,嚴翊川甚至可以感受到謝淩安那有力的心跳和灼熱的體溫。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一股莫名的情愫湧上嚴翊川心頭。誰知謝淩安還輕輕握住了嚴翊川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謝意。
馬蹄聲聲,周圍的景色在這一刻中變得模糊起來。
嚴翊川稍一凝神,神色間掠過一絲複雜,急道:“你......王爺這不合規矩。”
“我覺得比讓人聽到咱們大庭廣衆之下議論當朝太子要好,是吧?”謝淩安反問道。
“......”嚴翊川無語:“非要如此麼?大庭廣衆的惹人非議,旁人要以為我也染指斷袖了。”
謝淩安微微後仰,笑語盈盈,側首望向嚴翊川:“斷袖不好麼?樂得自在。還是說,嚴左郎将隻是不想與我斷袖?”其言中透露着幾分戲谑與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