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指的是蔡嵩還是高鷹。
高鷹此刻如夢初醒,隻覺大事不妙,連忙跪倒在地
肅親王努力穩住心神,邊給自己脫罪邊遞話道:“父皇,兒臣不知此刁女用了何等手段,竟探得高鷹如此私密之事,又捏造出這等辱殺小倌的謊言!此女用心險惡,其心可誅!”
梁帝還是沒有說話,他又閉上了眼,臉上已沒有任何神情。
謝淩安突然開口,帶着大殿内罕見的松快:“哎呀,裡衣有繡紋本是平常之事。慈母挂懷,妻妾情誼,天下繡紅蓮的數不勝數,或許這就隻是個巧合呢?”
“不!絕不是巧合!”秦鸢擡眸,語氣清晰而有力:“若這是巧合,那麼民女下獄後,來地牢尋民女之人,身形竟與他如此相似,也是巧合麼?”
“來地牢私審疑犯?姑娘這是何意?”徐墉緊抓住含糊之處,面露疑色。
“大人誤會了,不是來私審民女,乃是有人威脅殺民女,”秦鸢眼中泛起一層薄霧,委屈之情溢于言表,“昨日,有一蒙面男子來地牢,要挾民女必須将金鳳樓的所有小倌之事全盤托出,若敢提及小玉之死,便要民女性命難保!金鳳樓是什麼地方,民女在這煙花巷裡見過的勾當還少麼?民女.......又豈會不知,就算民女守口如瓶,待此事一了,民女還是會被殺人滅口,難逃一死!倒不如此時将此事說出來,求聖上庇佑民女!”
梁帝一聽,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肅親王稱自己沒有緣由殺小玉,但拔出蘿蔔帶出泥,借老鸨之口,他便能将此髒水在禦前潑到太子身上!
好一招禍水東引!
肅親王似下了什麼決心,倒比方才沉着了些,語氣中帶着一絲譏諷:“荒謬,莫非這回你又要說那蒙面人裡衣上也繡着紅蓮了?”
“民女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秦鸢辯駁。
肅親王冷笑一聲,截斷她的話:“哼,我看你這刁女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果然是秦樓楚館裡生出來的腌臜臭蟲,扯謊誣陷張口就來!當真是半分臉面、半分廉恥之心也不要了!”
秦鸢遭他這般羞辱,嘴唇顫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此時,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尴尬的氛圍。衆人循聲望去,隻見夏臣開口道:“陛下,臣鬥膽,想向秦姑娘詢問一句。”
衆人這才記起,夏臣仍在殿中。
梁帝微微颔首,吐出一個字:“說。”
夏臣緩緩道:“姑娘所說,那蒙面男子來地牢的時辰,可是約莫昨日子時十分?”
秦鸢眼睛一亮,連忙點頭:“正是!地牢濕冷難耐,那時我正難以入眠!大人如何得知得如此清楚?”
“那便是了,”夏臣扭過頭,也不看肅親王,緩聲道,“陛下,臣在獄中數日,深知牢中内情。每日入夜後,地牢中少有獄卒走動,但昨夜子時,臣忽聞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雖輕但清晰可辨。臣在北境任刺史多年,這點敏銳還是有的,覺得蹊跷便留意着。牢中燭火昏暗,臣隻隐約見到有一黑衣男子匆匆而過,未能看清其面容。不過,那男子身着緊身夜行衣,如今想來,的确與這位侍衛身形有幾分相像。”
夏臣的話雖未直指肅親王,卻已是讓秦鸢的話可信了幾分。肅親王顯然沒料到囚徒之中竟有能為秦鸢佐證之人,愈發陷入被動。但他仍不死心:“夏刺史言之鑿鑿,卻終究隻是口說無憑,如何能作證?更何況,即便夏刺史所言非虛,又怎能斷定那黑衣男子便是我的手下高鷹?”
夏臣也不惱,恭敬道:“王爺所言極是,臣隻是陳述所見異象,絕無指涉高侍衛與王爺之意。”
夏臣異常的平靜倒襯得肅親王有些狗急跳牆。夏臣沒停頓,轉而面向梁帝:“陛下,臣身陷囹圄,更知蒙受不白之冤的苦處,也知何為知忠良之義。臣與秦鸢素未謀面,亦沒有理由與她串供。”
梁帝倏地睜開了眼,面色凝重,深深地看了高鷹一眼,然後目光落到肅親王身上,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便是要做聖裁了!
半晌,梁帝終于開口:“肅親王,此事,你看如何處置?”
此話如一盆冷水,霎時澆滅了肅親王此前的嚣張氣焰,他心亂如麻——
還是保不住。
肅親王跪下:“父皇,兒臣以為……”
就在這時,高鷹突然開口了。他猛地仰起頭,又重重地磕了下去:“陛下,臣認罪。”
此言一出,整個宣政殿都陷入了短暫的沉寂。梁帝神色依舊,眉頭卻不易察覺地松了些。他沉聲道:“高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高鷹聲音堅定而有力:“微臣知道。微臣是粗人,一時盡興玩得過了頭,這才失手殺了小玉。但秦姑娘所說地牢男子并非是微臣。”
肅親王無力地垂上了眼。
“那許就是巡夜的獄卒吧。”蔡嵩忽然輕聲道。他到底明面上還是肅親王的人。
這話搪塞得明顯,但梁帝顯然更不想追究。一旁的徐墉見狀欲言又止。
梁帝望向高鷹冷聲道:“是你一人所為?”
“逛窯子這種事,微臣沒有臉面讓第二個人知曉,更何況臣還有特殊的癖好......微臣見秦鸢句句意有所指,要引得陛下懷疑王爺。微臣絕不能眼睜睜看着王爺替臣蒙受不白之冤!”他又重重磕了一個頭:“此事确實是臣一人所為,與王爺絕無幹系!”
“肅親王,”梁帝未置可否,轉向肅親王又道,言語中是無盡的威嚴,“說吧,你的人,要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