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過一年,入冬一場大雪整整下了三日,将解憂山莊籠罩在一片蒼茫之中,瑟瑟寒風終日呼嘯,解憂山莊也越發陰冷。
四更時分,窗外北風凜冽,呼嘯不止,林玥姗從寒意中醒來,起身點燃燭火,就着微弱的燭光在榻上翻閱起書卷。
燭火搖曳不定,那攤開的書許久都未曾翻動一頁。
遠處隐約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婢女們早早起身,忙碌着掃除積雪,她打開窗輕聲詢問道:“今日為何這般早?”
臨窗的婢女停下手中的動作,謙恭地答道:“回姑娘話,公子今日要回來。趙管事說,公子平日裡最不喜這積雪,故命奴婢們早早把它清掃了。驚擾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公子要回來?”她驚詫問道。
“是的,姑娘。”婢女回道。
她心神恍惚,愣在窗前,一動不動。
還有半月,除夕将至,山莊衆人皆忙碌起來。去年過年雖熱鬧不凡,卻能明顯察覺今年異于往年。
原來竟是公子要回來了!
“姑娘!”侍女推門進來,隻見她身着單薄的裡衣,呆愣地伫立在半開的窗前,急忙上前關上窗,“姑娘本就畏寒,怎大早上開着窗?冷風灌入,姑娘的身子骨哪裡受得住啊!”
“沒這麼誇張。”林玥姗讪讪一笑。
“怎會誇張呢!”侍女給她添了新炭,又灌了暖壺塞到她手裡,“去年年前,姑娘不慎着涼,高燒不退,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可把我們吓壞了!此事還驚動了公子,他急忙從盛京趕回來,直到姑娘燒退才回去。”
“還有這事?”林玥姗聞言眉頭微蹙,輕聲問道。
“姑娘當時還在昏迷,自然不知這些。等姑娘醒來後,身子也虛,玄理先生囑咐我們不要跟姑娘說太多這些旁的事情,怕姑娘思慮過多,不利養病。”侍女轉身找了件厚厚的披風替她披上,接着說道:“也不知為何,姑娘平日裡身體俱佳,怎會如此怕過冬呢?”
“是啊?怎會如此呢?”林玥姗赧然一笑,走至暖爐旁烤火,喃喃自語道:“大抵是冬日裡發生過不好的事情吧!”
侍女未聞她的低語聲,隻上前将擰幹的熱毛巾遞與她,“姑娘,是否先用早膳?”
她點頭接過毛巾,略有遲疑道:“可有聽說,公子今日何時歸來?”
“聽說是午時歸。”侍女應道,“一大清早便聽趙管事吩咐廚房,說公子要趕回來用午膳,讓廚房多備些他平日裡喜愛的菜肴。姑娘知道嗎,公子還是第一次回來過年。”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早膳,林玥珊被侍女方才的話攪得頭疼不已,又覺房中沉悶,便悄然溜出門去透透氣。
一場雪落,後山竹林的枝桠被積雪壓彎。遠遠眺望,可隐約瞧見一間竹屋。玥珊駐足不前,望着那若隐若現的竹屋,怔怔出神。
“姑娘。” 遠處之人望見她一動不動的背影,輕聲呼喚了一聲。
她聞聲轉身,定睛一看,竟是亦朗與隐月。
“你們也在賞雪嗎?” 林玥珊眼中的笑意清晰可辨。
“是呀!我還未見過山莊的雪景,便叫上亦朗陪我四處轉轉。” 隐月笑容滿面地說道。
“這洋洋灑灑的雪下得着實酣暢,昨夜隔牖風驚竹,今日倒是開門雪滿山啦!”他微微淺笑。
“是啊!也不知公子上山的路好不好走!”隐月面露憂色。
“看着時辰應該快到了,要不咱們去門口瞧瞧吧?”亦朗說道。
“好啊!玥姗,咱們一起吧!”隐月二話不說,拉着林玥姗便往門外走去。
此時,趙管事帶着一衆人等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到他們,立馬俯身作揖道:“亦朗公子,隐月姑娘,玥姗姑娘。”
“趙管事,公子可是快到了?” 隐月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開口問道。
“回姑娘話,探子回報,馬上就到了!” 趙管事笑着說道。
不一會兒,清脆的馬蹄聲傳來。馬上之人輕喝一聲 “籲”,雙手微微拉緊缰繩,可原本疾馳的寶馬仍是高高擡起雙蹄,瞬間濺了周圍人一身雪水。
“公子!”衆人躬身行禮。
馬上男子微微颔首,眼神卻在人群中迅速掃視了一番,待到看清那個将頭埋得低低的人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笑從他臉上一閃而過。
“嗯。”解憂公子嗓音低沉,透着幾分慵懶之意,“大家都散了吧!”
衆人紛紛退去,隻留下亦朗、隐月和不知所措的林玥姗。
“公子。”隐月疾步跑至馬前,脫口道,“您終于回來啦!”
解憂公子翻身下馬,将缰繩遞給亦朗,戲谑道:“怎麼?讓你在山莊盡情玩樂了一年多時間不好嗎?定要等我回來‘折磨’你一番?”
隐月連連搖頭。
解憂公子笑道:“我不在這段時日,你們可有偷懶?”
“自然不敢偷懶!”隐月笑道,“您不知,玥姗極具天賦,還尤為勤勉,當真是一教就會。如今她的琴藝與書畫遠在我之上,我都覺得自己這個老師是多餘的了。玥珊,你說對吧?”
“啊?” 林玥珊心下猛地一怔,轉瞬回過神來,擡頭露出一抹微笑,“是隐月教得好!”
隐月聞聲大笑,“玥珊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謙遜,公子您說對吧?”
她的一句玩笑話,竟惹得林玥珊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