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此刻心中究竟是何種滋味。”解憂公子微微蹙起眉頭,心中漸漸泛起酸楚。
“公子理當信得過姑娘的能耐,她定能全身而退的。”隐娘溫聲細語地勸解道。
然而,過了半晌并沒有聽到回應,隐娘不禁轉頭,直直望向窗邊的男子,隻見他雙眉緊蹙,眸光落寞。
“隐娘,你說我是不是錯了?”他緩緩側身,微微仰首,語調低沉。
隐娘瞧他這般模樣,心下蓦地一軟,可轉瞬之間,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公子,事已至此,便莫要再去想其他了。如此便是徒增煩惱,亦是無益。”
“罷了!是劫數也罷,是禍端也好,終究都是我自己的抉擇。”解憂公子黯然道。
“姑娘出來了。”隐娘定睛細看,恰見林玥姗從周昭裴房中款步走出,遂出聲打斷了當下的沉悶氛圍。
“你去探探是何情況。”解憂公子聞聲回首,目光緊緊鎖住窗外那道女子的身影,眼神又似往常那般平靜無波,仿若深邃幽潭。
“是,公子。”隐娘應聲道,随後便快步走出房門,朝着林玥姗的方向趕去,腳步聲響起,隐隐透着幾分急切。
前面二人聽到動靜,雙雙回頭,見是隐娘,周江先是微微颔首,而後說道:“既然隐娘在此,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多謝這位公子。”玥珊微微欠身,娓娓道了聲謝。
“姑娘不必客氣,周某不過是奉了我家公子之命,護送姑娘回返罷了。”周江臉上挂着和善的笑意,言辭懇切地回應道。
林玥姗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語氣溫和道:“你家公子這會兒應是醉了,你且快回去照料他吧!”
周江一愣,旋即回過神來,趕忙應道:“好,那隐珊姑娘便勞煩隐娘多費心了。”
說罷,又朝着面前二人拱手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匆匆往回趕去。
待周江走後,隐娘這才看向林玥珊,關切地問道:“姑娘可還安好?”
林玥珊聽聞此言,臉上頓時刷白一片,她低垂着頭,嘴唇微微顫抖,支支吾吾地說道:“隐娘,我……我不想再做這樣的事了。”
隐娘趕忙追問道:“這是怎麼了呀?姑娘但說無妨。”
林玥珊似是再也壓抑不住内心的情緒,脫口道:“隐娘,你知道的,要我對着那些男子,陪他們喝酒,還要強顔歡笑,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說到此處,她的眼眶已然泛紅,隐隐有淚花在其中打轉。
“強顔歡笑”——多麼諷刺的字眼!
在晚香樓中,又有哪個姑娘能逃脫這種命運?可即便被這般看待,她們卻依舊懷揣着各自的理想,咬着牙在這泥潭中苦苦堅守!
“姑娘不是想報仇嗎?眼下這點事都忍不了的話,又談何去達成報仇的心願?”隐娘心下一橫,厲聲道。
“可報仇有諸多辦法,何必要靠出賣自己這種方式呢?”林玥珊情緒變得有些激動,話沒經思索便脫口而出。待她回過神來,方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趕忙擡起頭,滿是懊惱與愧疚地說道:“對不起,隐娘!我……我不是有意冒犯,還望您莫要怪罪。”
隐娘垂眸道:“無妨。”
夜風吹過,連廊中的帷幔肆意飄動,隐娘伸手撫摸,緩慢地似恍若未知。
“你可知今日這位公子是何人嗎?”她微微轉頭看向林玥珊,輕聲開口問道。
“我不知。”林玥珊微微垂首,輕而微的聲音回應道,語中透着一絲茫然。
“他是當朝的骠騎大将軍周昭裴。他少年成名,征戰沙場無數,從未打過敗仗,深得聖上恩寵。你要報仇的對象可是當朝劉侍郎,他的嶽丈位高權重,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劉太師,姑娘你細想,若不依靠周昭裴這般有勢之人的助力,你想要報仇雪恨,談何容易!” 隐娘一邊說着,一邊向她靠近,腳步輕盈緩慢,卻又铿锵有力。
“周昭裴?”玥姗茫然望向她。
“是啊!姑娘在山莊之時,想必應該聽聞過他的大名吧?” 隐娘停下腳步,目光靜靜地凝望着她,眼神中帶着幾分探尋之意。
“原來,他就是周昭裴!”林玥姗立于廊柱旁,身上的薄袖輕紗随着夜風輕輕揚起,她不由地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滿是震驚與恍然,“公子曾與我提及過,說他是近些年來朝堂上的後起之秀,是不依附于京城尹、李那兩大家族的一人。沒想到,公子想要我去接近的人,居然是他……”
話音未落,隐娘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是啊!連尹李兩大家族都忌憚的人,日後若能成為姑娘的依靠,那姑娘的複仇之路或許會是坦道。”
或許是先前喝了酒的緣故,林玥珊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隐娘的話聲聲入耳,卻并未激起她心中的漣漪。此刻,她隻覺渾身乏力,連開口辯駁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默然地站在那裡。
隐娘瞧她眉頭緊皺,那疲憊的模樣盡顯于臉上,心裡頓時明白過來,想來剛剛自己是逼得她太緊了些,當下也便不再多說什麼,隻是輕聲關切道:“我看姑娘應是累了,要不先回房去歇息去吧。”
說着,隐娘緩緩松開她的手,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懷着心事,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