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與九土州接壤的地獄乜斜城,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沒錯,這座連陽光都不願光顧的小城,如今竟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一千多年前,乜斜獨立成界,不過與其說獨立,倒不如說是被剩下了。
乜斜城地少,人也少,且暗無天日,這讓一向崇尚力量的五大王族避之若浼。當年劃分領地的時候,王族們推來推去,哪家都不願沾上這個晦氣的地方。久而久之,五州的版圖便神奇地劃分成了六個部分,金木水火土五大領地,以及一個比芝麻粒還小的乜斜城。
千年間,乜斜城日新月異,脫胎換骨,在靈使的引領下,城中百姓以靈光為燈,以經商為生;城内陰霾漸去,生機煥發。
這些變化,還要從乜斜聖池說起。
這聖池位于乜斜城中心之地,池水晶瑩閃亮、清澈見底,池中屹立着一座栩栩如生的雄偉雕像。
那雕像身披長袍,手舞長劍,面目猙獰,渾身彌漫着幽暗的黑色靈光,與這潭聖潔的池水格格不入。雕像前面是一汪翻滾的泉眼,水流突突直冒,晝夜不停。
然而,早在五百多年前,這聖池隻是一個毫不起眼小水坑。當年,乜斜城遭遇了一場毀天滅地般的瘟疫,半月之間,幾乎所有乜斜人皆因此喪命。
某個夜晚,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躺在遍野屍骸上,迷迷糊糊地瞅見不遠處有個飄忽不定的光點。
少年不知這個光點意味着什麼,他從沒見過光,隻是想在臨死前看一看光的樣子。于是,他拼盡力氣爬了過去,用虛弱不堪的雙手,把堆疊成山的屍體一點一點推開。誰料,他千辛萬苦尋到的光點,隻是泛在泥濘水坑中的月亮倒影。
少年不懂,為何他吃了那麼多苦,哪怕已經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老天爺還要這般捉弄他。
他發瘋了,不管不顧去挖那水坑,挖到雙手血肉模糊,挖到疲憊的眼皮漸漸合了下去。
大概是天上的神仙心生憐憫,少年手下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泉眼,他的鮮血與噴湧的泉水融成了一體,紅了一片。
當晚,神迹降臨,少年身體痊愈,如獲新生。他站在血海屍山上放眼遠望,浮現在眼前的,除滿地屍骸之外,還多了屍骸上閃閃發亮的遊靈光團。
人看不到遊靈,但他可以。
他便是聖池雕像的原型——初代冥王。
後來,初代冥王在創建幽冥府時昭告天下,任何人無論靈力高低、身份貴賤,隻要血液能與聖水相融,便可飲聖水,見遊靈,成靈使。
如此,一批又一批靈使從聖池誕生,他們來自五湖四海,身賦各家本領,地獄乜斜城從此長盛不衰。
這日,又有人慕名趕赴聖池,引起了衆人的圍觀。
人群中有一個黃毛小子,他不知使了什麼法子,雙腳懸于地面,口中高聲吆喝着“後日午時,将在聖池舉辦驗靈儀式”。
乜斜城已有兩年沒出過新靈使,城中百姓對驗靈儀式的期待日益增高。兩日後,衆人果真又聚到了聖池周圍。
這次,那黃毛小子帶了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孩穿着不合身的袍子,臉上髒兮兮的,頭發油膩膩的,眼裡還閃着不安的光,一看便知剛進城不久。
黃毛見午時将至,跺着步子開始做法,手裡搖着個雞毛撣子模樣的長杆,嘴裡“叽裡咕噜”振振有詞。他瞅着人們都睜大了眼晴,便一倫胳膊,扛起小男孩,割破他的手心,把血液灑進了聖池。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鮮血在池中凝結成了一個暗紅色的血珠,卻遲遲未融。
見狀,人們不禁唉聲歎氣:
“唉,又失敗了……”
“幽冥府不會要絕後了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絕什麼後,我看你才要絕後!”
……
正當人們吵吵鬧鬧之時,池中血珠像是受到沖擊似的,忽然爆裂彈起,血滴飛濺。
衆人紛紛屏住呼吸,緊緊盯住聖池,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隻見池中的點點猩紅迅速被吞噬,而後變淡、消失。再看那聖池,池水清澈平靜,沒有一絲漣漪。
血水相融,新靈使降世,衆人炸開了鍋。
那黃毛更加目中無人,得意洋洋地捧一抔聖水喂那孩子喝下,道:“他是我兒子,以後你們見到了我,就等于見到了靈使本尊!”
人們連連彎腰行禮,還争着搶着将早已備好的賀禮往黃毛手裡送。畢竟在乜斜城,靈使就是天,靈使的爹那就是天老爺,誰最能讓天老爺開心,誰往後撈的好處就最多。
一炷香後,黃毛稱心快意,滿載而歸。衆人也得償所願,笑意盈盈地散去,沒一會兒,聖池邊上就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這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他愁容滿面地望着聖池,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都能輕松通過滴血驗靈,而他努力了十多年,卻還是沒能如意。
“這位大叔,想輕生也不能選聖池啊,水太淺,淹不死人。”一隻白皙的手自然地搭到中年男子肩上,賤兮兮的聲音随之響起。
男子吓得一哆嗦,趕忙轉過身,眼前之人竟是一位頭戴羽翼面具的年輕姑娘,他悶聲悶氣地道:“誰,誰要死了,俺是琢磨,為啥俺過不了滴血驗靈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