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很真實。
一片氤氲白霧裡,龔文玉和一個清瘦的女孩子面對面站着。
女孩兒含淚帶笑,對她道:“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請答應我,替我照顧好我的家人,謝謝你。”
龔文玉覺得女孩的面相很熟悉,聽她說完話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她現在這具身體的長相麼。
奇怪得很,夢裡的她竟然能意識到自己是在夢裡。
所以,是原主的魂魄給她托夢了?
“好,我答應你。”龔文玉問她,“你還能回來嗎?”
女孩搖了搖頭,“我要走了,去投胎。”
龔文玉還想問她一些事,女孩的身影卻倏地消失了,白霧随之散去,腦袋一陣刺痛。
大量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洶湧而來。
龔文玉猛地驚醒,四周一片漆黑。
多了原主的記憶,龔文玉怎麼也睡不着了,這家人實在是太倒黴了。
龔建國王秀蘭夫婦的勤勞肯幹程度不輸村裡任何一家,可接二連三的倒黴事硬是讓他家成了村裡最窮的那批人。
夫婦二人育有一兒一女,大兒子讀書不行又不願在家幹農活,非要跟人去省城做生意,一年後身無分文帶了個男嬰回家,此後杳無音信,至今生死未蔔。
小女兒龔文玉倒是乖巧聽話,學習成績也好,隻是人去讀書了就幫不上家裡,還比别人家多出一大筆學雜費的開支。
王秀蘭操勞過度身體不好,眼看着孫子也快上小學了,龔建國為了供孫子和小女兒讀書,花光家裡的積蓄托人找了去煤礦挖煤的工作,可才到礦上半個月就出了事,留下孤兒寡母三人在農村艱難過活。
天還沒亮,村裡的公雞們就此起彼伏地打起鳴來。
與此同時,腦海裡響起了熟悉的機械男聲。
“請宿主盡快開始直播任務,若超時,生命值将清空。”
生命值清空就會在這個世界也死去,那就是徹底跟活人世界說拜拜了,龔文玉昨天在指南裡有看到這句。
“友情提醒,生命值清零倒計時:9天。”
“!”龔文玉虎軀一震,她可不想再死一次,而且剛答應了原主要照顧她的家人。
懷裡的小寶睡得正香,隔壁屋也沒動靜,龔文玉決定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仔細閱讀指南。
讀完指南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此時的天已經亮了,不再需要煤油燈。
隔壁屋傳來走動的聲響,龔文玉決定起床做早飯,然後挑個合适的時機跟王秀蘭說她決定退學的事。
原主現在17歲,在鎮裡唯一的一家高中讀書,是一名高三學生,成績中上,不出意外可以考個省裡還不錯的大學。
退學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龔文玉的當務之急是保命,不想浪費時間重讀高中大學。其次,她已經具備這些知識,甚至比同時代人知道更多先機,九零年代機遇很多,大學學曆不是必須的敲門磚,她沒必要為了一紙憑證錯失良機。
要想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内讓新的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這學上不得。
龔文玉一起身,小寶就醒了,眯縫着眼睛看了看他姑姑一眼,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小孩子長身體,覺多。
龔文玉給他掖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地下樓去了。
經過隔壁屋的時候,床上已經沒人,被子疊成了方塊兒。
有了原主的記憶,龔文玉對于自己要幹的活兒更有數了。
一般早晨是王秀蘭煮飯煮豬食,她去喂兔子喂雞。
不過現在不用煮豬食了,因為給龔建國辦喪事時沒錢沒肉,賣了一頭豬,還提前把另一頭過年豬給殺了。
賣的是大的,殺的是小的,殺完得了一百斤左右的肉。
按照村裡的習俗,辦喪事要持續三天,各方親朋好友,鄰裡鄉親,不管是來幫忙的,還是來吊唁的,都是頓頓都要準備飯菜招待他們的。
殺的豬肉堪堪夠吃,喪事辦完一點沒剩下,是以昨天龔文玉到處都找不到肉。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還不知道這年能怎麼過。
到了廚房,龔文玉不動聲色地觀察王秀蘭,她二十歲時就生了第一胎,二十四歲時又生了龔文玉,現在也就四十出頭的年紀,可看起來都五十多了,臉色暗黃,皺紋也多。
足見其日常有多操勞。
昨晚的王秀蘭還是有氣無力的模樣,經過一晚上的休整,今早的她看着倒像是個正常人了,隻是神情凝重。
“媽。”龔文玉走到竈台,跟她打了聲招呼。
王秀蘭“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在原主的記憶裡,母女倆關系還是不錯的,平時說話不算少。但現在家裡的頂梁柱去世了,心裡的悲傷不是短時間就能過去的,還需要時間慢慢修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