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章,‘天道’說:“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世界嗎?”容棠沒回答,而對方顯然也沒有一定要讓他回答的意思,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不上好心還是惡意地主動為他解釋:“一開始都是真的。”“也好,男主和反派的設定也好,從一開始就都是真的。”祂輕聲說,語調和緩,是曆經世事的智者說話時慣常會帶上的平穩與縱容。偏偏這種沉穩,從本質上就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前提,是無形的傲慢。“故事的确是你最開始看到的那樣,主角曆經千辛,将要成為帝王,卻在最後關頭被身為大反派的角色竊取了命格,改變了故事發展和結局。”祂淡然地說着,容棠聽不下去,出言譏諷:“你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對方輕笑了一聲,道:“這個世界的确是我的,你這樣說也不算虛假。”容棠徹底沒了聲,他隻是視線時不時地飄到系統身上,心裡盤算該怎麼将小笨蛋帶走。至于‘天道’說的話,太扯了。扯得他覺得離譜,多聽一個字好像都會髒了耳朵。可那人還要繼續說:“你喜歡這本,意外死在了異世,又恰巧在這個世界被鎖定、沒有後續進展的時候,因緣際會穿了進來。你的職責本該是維護小世界的平穩運行,讓作者構想的結局實現,但你為什麼變了?”祂似乎很不解:“主角取得成功,反派被正面人物殺死,難道不是你們那個世界的讀者最希望看到的結果嗎?你為什麼要做出不符合邏輯的改變?”祂好像是真的不理解容棠的所作所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那絲欲望消失了,剩下的全然是想得到解釋的渴求,卻又莫名有着一絲難解的癫狂。而現在因為容棠的介入,不僅盛承厲稱帝的概率一再降低,就連原著裡大反派造反成功,大虞付之一炬的結局也多半不可能實現。容棠作為的讀者,穿進這個世界,前後三輩子,在身為‘天道’的祂看來,沒有做一件好事。祂很難不讨厭這個人。
可容棠聽見這話,卻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心被掐出來的血痕。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開口:“我覺得很有意思。”‘天道’微怔,有些好奇地看向他,等他的後話,想要一個答案。容棠:“我原本在想,我從來沒教過盛承厲滿嘴謊話、颠三倒四、搬弄是非、混淆黑白,沐大人和柯鴻雪也不會教他,他究竟是跟誰學的那一口話術,總是能站在一種自以為自己全世界最正确、全天下都欠他的立場,半分不覺得愧疚和羞恥地說出那些令人作嘔的鬼話的。”他慢騰騰地說着,姿态優雅得能被畫師畫進傳世的畫裡“如今想來,多半得了你的真傳。”容棠輕聲開口,儀态從容,語調和煦,沒有一個髒字,不見一點惱怒,眼眸輕擡間,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對面的‘天道’怔了兩秒,皺眉不悅地看向他。
容棠卻道:“你說的那些話我沒有仔細聽,也懶得一個個糾正你的錯誤,畢竟我不是你的老師,沒義務一點點指正你,妄圖你變得好一些。”“但首先,這天下不是你的。”
在‘天道’面前說天下不是他的,無疑扔出了一個炸-彈。容棠話音剛落,便見那人神色幾變,最後定格在一種說不上諷刺還是憤怒的表情上,冷聲問他:“你想說是你的嗎?”容棠低聲笑了笑,方覺自己之前的警惕多麼沒必要。他搖頭:“自然也不是我的,但是謝謝你,肯定了我的猜測。”能讓‘天道’直白說出‘這天下是你的’這句話,無論是反問還是疑問,都足以證實容棠最開始穿進這本書裡,并不是作為甯宣王世子這個身份。他說:“我剛剛想明白一些事,或許可以解答你的疑問。”‘天道’說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但是容棠想,如果全都是真的,那他是為什麼,又是作為哪一方穿越進這個世界的呢?他問:“你是什麼時候誕生?”
‘天道’理所當然地回答:“自是世界之初。”容棠點點頭:“世界之初,那便是作者最開始有這個故事大綱構思的時候。”“你想說什麼?”莫名的,祂産生一點不太好的預感。容棠:“現實世界中誕生,這個世界便産生了自我意識,聽起來很合理。”‘天道’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容棠卻問:“可這樣一來,我穿越進這個世界便顯得過于不合邏輯。”所有言靈俱有影蹤,不存在平白無故生造出來的詞語和意義。
這三世的穿越是一個騙局,但是如果回到第一世的開始,容棠得到的信息是這樣的:【劇情線嚴重崩壞,帝王為天道不容,世界搖搖欲墜,亟需修正。然而小世界意識剛成形不久,沒有能力直接扼滅反派,所以讓他保護盛承厲,使其順利登基。】基于這個前提,才将容棠從異世拽了過來。
這看似沒有任何問題,可容棠卻問:“你知道什麼叫修正嗎?”‘天道’沒說話,似乎意識到他将要說出什麼令人難以理解的的話。容棠慢條斯理地說:“我這幾次穿越很像在玩一個讀檔重來的遊戲,我原本還在想是為什麼會有這個機制,而現在總算想明白了。‘天道’眸光微動了動。容棠:“在我來的那個時代,有一個東西叫計算機代碼。”“遊戲也好,程序也好,本質上都是由代碼編寫。當代碼出現問題的時候,在發現問題後,後續進行維護加固,使其不至于立刻崩潰,那叫打補丁;而修正卻是反本溯源,回到最開始出現故障的那一行,删除代碼重新編寫。”“這個工程量很大,但唯有這樣,才不會出現補丁越打越多,修補了一項,随着時間的推移運行,又出現另一項錯漏的情況。”容棠似笑非笑道:“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天道’沉聲道:“别賣關子。”
容棠:“假設世界意識發現宿懷璟登基,世界毀滅,是代碼錯誤導緻的不可逆後果,那最優解應該是将任務者,也就是我,送到宿懷璟出生之前,直接從本源上使其消失,這才叫修正。”“可一方面沒有給我下達殺死宿懷璟的任務,一方面要我保護盛承厲,這怎麼看,都是一種偷學不到位,自我理解又加工,最終導緻畫虎終類犬的滑稽行為過程。”
‘天道’像是瞬間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臉上那種道貌岸然不見了,更明顯的則是一種惱羞成怒的情緒。
容棠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繼續說:“這樣的話,我就不得不懷疑,給我下達任務的人,事先知道了别的任務及其模式,但因為能力有限,所學不到家,既想覆蓋掉最開始的任務,又被原有前提所框定,最後才給了我一個‘保護男主不被反派殺死’的任務。”“我這段時間總會做一個夢,夢裡我依舊是穿越者,可我的穿越并非是具體某一個人,我的任務也從來不是保護盛承厲。相反,夢境裡最清晰的聲音是:阻止一切的發生。”容棠笑了一下,殿内隻有他們二人,他眼睛裡不見笑意,隻見一種難言的滄桑與諷刺交纏:“回到事情發生前阻止,這難道不才像‘修正’的本意嗎?”
‘天道’面色發沉,沉聲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容棠捏了捏眉心:“你們總是不懂裝懂、懂裝不懂,弄得人很煩啊。”“你說一切都是真實,這或許可信。可你告訴我,一個完整封閉的世界,誕生了自己的意識,它不好好地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盡它的本能,做什麼要從别的世界抓一個人過來?”容棠擡眼望祂:“抓進來的每一個人都不屬于這個世界,都有可能導緻事态崩潰,向不可收拾、不可預見的方向前進,它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天道’擰着眉,死死地看着容棠。容棠與祂對視,眼神冷漠,一字一句地輕聲道:“因為它在自救。”“緻使世界崩潰的從來就不是宿懷璟,而是你和你所謂的男主。剛誕生在世界上的任何人和物,最迫切最緊急的一定是求生本能。‘世界意識’是這樣,‘天道’也是這樣。‘世界意識’發現,若按原著的設定走下去,無論如何都會出現宿懷璟奪位成功,大虞混戰、生靈塗炭的結果,它會走向消亡。所以它要拉人進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而‘天道’卻發現,若是被人成功阻止,那祂和祂的男主,從最初的誕生就沒有意義,是需要被抹除修複的bug。于是祂借用最開始的邏輯準則,加以修飾編造,将任務重新下發,欺騙和真實相互交織,編造一個看似合理的謊言,妄圖使自己名正言順,擠掉世界意識的權能。”
“你撒謊了。”容棠輕聲道,無悲無喜沒有什麼指責,卻偏偏讓聽到的人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從心底湧上來一絲恐懼。“世界之初誕生的不是你,而是世界意識,你的誕生,應該是從盛緒炎想要謀反開始算起。”盛緒炎想要謀反,開始籌謀,盛承厲誕生,有術士占蔔命格,這是《帝王征途》所有故事的開端。面前這個自稱‘天道’的人,由此産生。容棠歎了口氣,像是失憶了很久很久,終于一瞬間想起所有真相的人:“我是要阻止你,才來的這裡。”
這才是‘修正’的本意。!)
(169章,書中最開始的設定就有所缺陷。既要盛承厲即位,又将宿懷璟設置成反派;既想主角皇位名正言順,又給仁壽帝那樣一個不齒的奪位過程。盛承厲若是個有能力膽識和品格的,也并不是沒有一點登基的可能,然而最諷刺的是,他心機手腕品行,沒有一個達标。他不可能赢得過宿懷璟,文中人物産生意識,走向自己的結局,大多數情況下,‘創世’的作者無法全程幹預。所以《帝王征途》這本書,注定與作者一開始的想法背道而馳。而如今在容棠面前坐着的,想找他要一個答案的‘天道’,充其量也不過是想要自身存活,而反複不顧世界意識和規則,制造一場又一場災禍、産生一個又一個錯誤的bug而已。
容棠起身,走到祂跟前,伸手将系統那團實體化的雲抓了回來,自上而下看着祂,很平淡地講述一個事實,沒有一點惋惜,卻又實在在說一個錯過:“你本有機會活着的。‘天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他。容棠說:“我走之後,這世界總該有一個天道。”‘世界意識’與‘天道’并不能劃等号。‘世界意識’是這個世界自身既定形成、不死不滅的存在,‘天道’大體可以相當于一個暫時的管理維系者。二者相輔相成,相互制約。
容棠最開始,确實是這個世界的‘天道’。
‘世界意識’比他手裡那團-系統還要笨一點,誕生得太早了一些,能力過分微弱,又跟‘創始者’思想不統一,能從異世抓進來一個本能覺得故事設定有問題的讀者魂魄,已經用盡了全力,沒什麼力氣再把他送到對應的時空。發現早了數不清多少年之後,隻能慫兮兮地問他可不可以在這多待一段時間,等着劇情線的到來。容棠有什麼辦法?他在現世摔死了,不答應就直接死掉。于是他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獨自飄蕩了一年又一年,過去不知道幾百個年頭,終于開始煩躁,伸手偷了一小團雲陪着自己。皇宮裡那個小皇子出生的時候,容棠興沖沖地抓着系統去到鳳栖宮,開開心心地給他制造了一場雲霞。他很喜歡這個小孩,他想看到他快快樂樂地生活,無憂無慮地長大。不需要稱帝稱王,隻要平安無憂就好。可偏偏這點念想成了奢望。
理論上來說,‘天道’應該隻是‘世界意識’的一雙眼睛,無私而平和地看着世間萬物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隻要沒有大到會影響世界線走向的變故出現,祂都不該出手幹預人間。所以容棠哪怕是被‘世界意識’抓進來改變故事走向的,他也隻能在盛緒炎動手謀反的那一刹那進行幹預。——思想決定行動,然而思想不能定罪。盛緒炎隻要不行動,容棠便被規則制約,無法自主下來做什麼改變。理所當然的,等他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自诩‘天道’的這個人,已經成形遊走世間許多年了。于是被捕捉、被阻攔、被诓騙、被洗腦……一切都很合乎常理,他唯一來得及做的,隻是在落水前悄悄打開了長公主府靠近顯國公府的一扇小門。然後端懿看見了宿懷璟。
……
容棠低下頭,意識終于從磅礴又悠長的記憶中回溯過來,垂眸冷冷清清地看向‘天道’:“隻可惜你再也不可能是天道了。”違背規則幹預人間,反複給予不該出現的金手指。面前這個人怎麼配稱‘天道’。對方眼睛一瞪,似乎到這時候才終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猛地一下站起來,宛如破釜沉舟一般,目眦欲裂,提筆就要殺了容棠。容棠往後退了一步,殿門被人從外撞開,流雲飛身擋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了那老人伸過來的手。手腕輕輕一折,本就蒼老的面孔迅速衰敗下去,似乎一瞬間失去了生機,連掙紮都沒有的就往下倒去。饒是流雲都愣了一下,眼睜睜看着面前這具軀體瞬間癱倒在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飛灰,隻剩一件宮中記事官的朝服、以及筆管中掉落的尖刀顯示他曾來過。流雲怔怔地回頭,看向容棠。
容棠低眸看了那攤灰兩秒,走到桌案前拿起‘天道’之前記錄的紙。上面記的從始至終就不是他跟盛承厲的對話,而是一句說不上是預言還是詛咒的句子:【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流雲皺了下眉,問:“這是什麼意思?”容棠沉默一瞬,擡手将那張紙放在蠟燭上燒了。流雲疑惑地看看他,又看向地上那攤灰。容棠:“沒死。”流雲瞬間瞪大眸子,陷入警戒狀态。容棠:“他有别的事要做。”比起跟他這樣一個已經算不上天道,也不可能再是天道的穿越者浪費時間,如果想換取一絲轉機,自然是想辦法阻止最重要的劇情發展才來的快一些。)
171二皇子瑞王盛承鳴揭發其父先帝盛緒炎罪行,推薦前朝七殿下盛扶涯繼位。(一直沒吭聲的盛承鳴站了出來,輕飄飄地扔下一個炸彈:“我不配繼承皇位。”群臣震驚間,他又添了一句:“六弟也不配。”一時間勤政殿内剛偃旗息鼓的衆大臣愣了幾l瞬,不約而同地提起氣勢就要繼續再吵,卻聽盛承鳴問:“在場的諸位大臣中,可有先帝時期的朝臣?”頓了一頓,他補充:“先戮帝,我的伯父。”百官氣息幾l變,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竟都沒有說話。
盛承鳴蒼白地笑了一下:“諸位都是大虞的股肱之臣,在朝年數已久,就算不曾為先帝效力,想來也知道我父皇這皇位究竟是怎麼得來的吧?”有人臉色一沉,不知算不算得上威脅,沉聲道:“瑞王殿下還請慎言。”盛承鳴偏過頭,讓太監傳下去一封帶血的折子:“父皇臨死前深感愧疚,特寫了一封罪己書,上面不僅詳細書寫了當年得位的詳情與過程,更提及了他在位這些年因為一己喜怒,斬殺過的忠臣、坑殺過的流民、做錯的決策有多少,以及……”他頓一頓,喉結滾動,似有不忍,手指緊緊攥成拳,啞聲道:“毒害祖母的事實。”此言一出,滿堂俱靜,先前争的吵的恨不得打起來的衆位大臣全都失了聲。盛承鳴:“諸位都是我父皇的心腹之臣,想來他的字迹,你們應該是認識的?”
衆人低下頭,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地看向那本折子,縱使在朝侵淫多年,心下早有預料,看到這幾l張薄薄紙片上寫下的内容時,還是不免心驚。盛緒炎字字懇切,像是寫下罪責就能感動上天,求一個心安一樣。
弑兄、弑母、殺子……
殺忠、害民、昏庸……
通敵、謀反、割地……
樁樁件件,都是天理不容的死罪,當它們全都發生在一個帝王身上的時候,很難不讓人膽寒。
有那脾氣爆的武将更是當場就氣得怒目圓瞪,死死盯着紙上那一行與大綏勾結騷擾北疆的文字,胸膛劇烈起伏:“那是老子兄弟們用命守的邊疆!”到頭來卻隻是盛緒炎謀位時一顆随手丢棄的棋子。那年邊疆戰役失敗後,大虞賠了大綏不知多少金銀珠寶,更免除了對方三年的關稅。卻原來這隻是一場交易。若說前面那些還可以歸到家族皇位之争的勾心鬥角,單通敵這一項,就夠讓盛緒炎受挫骨揚灰之刑。
盛承鳴臉色蒼白,早就料到衆人看到這封折子會是什麼反應。他略顯無力地扯了下唇角,問:“諸位大臣還覺得,我有資格當這皇帝嗎?他們是罪人的兒子,他們身上流淌着賣國者的血液,他們怎麼配坐在皇位上,享萬民供奉,受群臣愛戴呢?殿中跟死了一般寂靜,沒有人敢回答盛承鳴這句話,過了很久很久,角落裡才發出一道微弱的聲響:“那還有誰合适呢?”盛承鳴擡眼望去,瞧見那年折花會跟在他身後的小少年身穿官服,戴着烏紗帽,站在隊伍的最末尾,臉上青澀盡消,眉頭深深鎖着,憂心異常。
看見故人的那一瞬,非常莫名的,萦繞在心裡多日的忐忑與糾結散了許多,盛承鳴露出進殿之後第一個微弱的笑意,他說:“那年虞京事變,端懿姑奶奶救下了一個皇子。衆人心頭一震,連忙問:“是誰?可還活着?”太子殿下死在邊疆,三皇子被割下人頭,他們已經不指望這二位驚才絕豔的少年郎還活着了,但有父兄珠玉在前,想來當年那些殿下公主們,也沒有太差的。若在争執前說出這事,他們可能沒意識到二、六兩位皇子其實都不太适合;若在罪己書傳出來之前,他們估計仍固執地認為,就算不适合,天家皇位也不該外流。
可盛承鳴突然說出這句話,大家全都一瞬間被點燃了一般,目含期待地看向他。盛承鳴輕聲道:“七殿下,盛扶涯。”
他說着視線偏轉,望向自進殿後始終一言不發,立在窗邊看殿外一棵柿樹的宿懷璟。于是群臣随着他一起看過去,心下不受控制地生起一個最不可能又最合理的猜測。察覺到目光,宿懷璟回過神來,眼神波瀾不驚地回望衆人。片刻,他輕輕笑了一下,慢聲道:“啊……太久沒聽見本名,差點忘了,諸位見諒。”霎那間迷霧撥散,水落石出,他們終于懂了這些年京中層層相扣,如雲雷般一個接一個炸開的局勢究竟因何而起。又或者,為誰而起。
宿懷璟笑意清淺,不含壓迫,随口聊着閑天一般打起了商量:“既然堂兄弟們都不合适,皇位給我好了,大家覺得呢?”衆人低頭,望了望他腰間随意挂着的虎符,再看看他身後,統領全城金吾衛和皇宮守衛的大将軍。而回頭望自己身邊,如今朝中那些嶄露頭角、漸漸成為中流砥柱的官員們,幾l乎無一例外,都是這位中丞大人一手挖掘、提拔、栽培出來的。勢力無聲滲透,龐大到令人驚懼。宿懷璟分明笑得溫良,卻隻讓人覺得,他其實沒什麼興趣和必要得一個同意。同意最好,兵不血刃,和氣生财;不同意也沒事,大不了奪位,改立國号也沒什麼要緊。這天下,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