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初,夕陽西下,一輛檀香木制成的馬車緩緩停下,雖不飾金嵌玉,可卻大氣沉穩。
沈灼華換了身衣裙,又重新梳妝打扮一番,這才緩步上了馬車。
冷香迎面,不是甜膩的香氣,亦不帶檀香的古樸,是冬日覆雪的梅。
明霁身姿挺拔,仿若青松,靜靜地看着她。
今日太後壽辰,大喜的日子,他并未着平日裡暗沉的衣袍,穿了一身月白錦袍,袍身繡有精緻的祥雲紋。
面如冠玉,俊朗标志,周身淡漠的氣度,很難不被震懾。
沈灼華并未搭話,隻是打開窗,默默看着街道上人來人往。
馬車終于停下時,明霁先下了馬車,便伸手欲攙扶她。
周遭全是宮人,不時看向這邊,沈灼華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搭上明霁的手。
此次的壽宴反倒更似家宴,太後崇尚節儉之風,一直以身作則,依着她老人家的意思,并未大肆操辦,隻在靠近禦花園的湖心閣設私宴。
宴席上,除去李氏宗親和後宮妃嫔外,就沈灼華一個外姓人,足可見太後對其的重視,至于明霁,不過是順帶着來的。
難得此次李元琛也出現在了筵席,近日政務繁忙,他隻是念着孝道,所以略坐一坐,獻上賀禮,不過半個時辰,又回禦書房去了。
樂司的絲竹管弦聲不斷,沈灼華和明霁攜手到了太後跟前,說了祝壽詞,又将備好的壽禮呈上。
程雯看向沈灼華的眼神很是溫和,揮手招她過來,滿眼慈愛地撫上她的手。
“灼華,雖說你與哀家并無血緣,可哀家是真心疼你的。”
程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明霁,“你若過得好,哀家便也放心了。”
沈灼華柔柔笑意的眼眸在回頭看向明霁時,散去了親和,瑩潤的眸光裡說不清是什麼。
桌案上布滿了佳肴,沈灼華面前的菜肴,是特意吩咐過,都是她愛吃的。
沈灼華并沒有什麼胃口,動了兩下筷子,就把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酒杯上。
桃夭去照看小玉兒,旁邊靜立的宮女很有眼色地替她倒了一杯酒。
沈灼華颔首笑了笑,手剛觸碰的酒杯,就被人攔下。
“别喝。”
沈灼華一怔,僵硬地扭頭去看坐在她身旁的人,見他皺眉,再次重複道:“别喝,當心着涼。”
頂着那張臉,沈灼華終于還是默許了明霁的意思,收回手。
沈灼華垂着眼簾,靜靜數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湖心閣顧名思義位于湖中央,四面通透,湖水把一朵朵黃金蓮托舉成浮動的星盞,粼粼水光中,金黃的花瓣漣漪晃出細碎的光,風一吹,香氣徐徐,無不讓人心曠神怡。
宮女們有條不紊地進來,給在場的貴人們奉茶。
大長公主李雲蓉一早便到了,坐在太後身旁,接過宮女遞來的茶,冷笑一聲道:“今年的壽宴着實不成體統,皇嫂,您也太慣着小輩們了。”
丹翠候在沈文熙身後,瞧了一眼四周,即刻賠笑道:“太後娘娘尚簡樸,皇後娘娘也不過是順着太後娘娘的心意來,還請殿下海涵。”
李雲蓉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沈文熙,嵌珠鳳凰的步搖下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倒也稱得上沉穩端莊,肚子快六個月了,對上她的眼神時,隻是微微颔首緻意。
三三兩兩的說話聲不斷,李雲蓉不好多言,看向席間時,又見明霁挽袖為沈灼華布菜,氣不打一處來,隻好拽起桌上的酒盞,一飲而盡,這才澆滅了心頭怒火。
使了那麼多離間之計,現下看兩人依舊是如膠似漆。
坐在更下首的唐宛白被貼身侍女攙扶着起身,遣人去同太後和皇後講了一聲,便轉身向外去。
她腹中的胎兒同皇後的月份差不多大,走動時下意識扶着肚子。
沈灼華本就打量着衆人,眼神流轉間冷不丁恰好見唐宛白指尖瑟縮了下,一臉沉重地盯着肚子看。
算着日子,那湯藥應當起效了,沈灼華并不知她會以何種方式順理成章地落胎,可心中的直覺卻告訴她,唐宛白應當快要行動了。
所幸宴席已經進入尾聲,此事自然是越少人見證越好,沈灼華主動同端安公主一同攙扶着太後,太後一松口,今日壽宴便徹底畢,宗親和妃嫔們都默默退出殿外。
明霁被陛下身邊的内侍傳召過去,走前叮囑了幾句,讓她靜候,稍後再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