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晚上不隻是她們的遮掩,也是能壯膽兒的,惡從膽邊生,有個幕布,就是夜。
“那個老的死透了吧?”一個長相極愣的青年,手臂上還有傷,就任傷口露着垂着,他也顧不得了,昨天把他打傷的老妪,有大半個時辰沒動靜了。
開始他還隻是偷偷的瞄幾眼,這一會兒到大膽的看盯着,确認她什麼時候醒過來,還是确認死掉?不敢靠近。
另外一個更瘦些的,顯然要比他謹慎。
“不吸取教訓是不是?昨天那老不死的,看上去也是一動不動,這不把把賴三打死,還把張大打斷了腿,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後面路上餓死。”
“有他弟弟照顧,應該死不了。”
說完又覺得不對,又追了一句。
“隻要餓不死,就死不了。”
“廢話,吃飽了還能打不過他一個老女人。”
愣子瞟了一眼自己受傷的胳膊,愣子縮了縮頭,心有餘悸,話沒有停。
“前天半夜,他又給那小子吃東西了,就是從懷裡摸出來的,大半個餅,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他看見的了兩次,第一次就是他被揍之前,這女人太強悍了,他們五個青壯竟不是對手。
“要不她怎麼有力氣,打過我們五個,還是仔細着些,一會兒天黑透湊近些看看。”
機靈人頭低着,他沒有力氣說太多的話,也不能引起别人注意,大家可都餓着。整個隊伍由于人們沒有力氣沒有生機,就連呼吸聲都輕,四季之下,他們說要逃過别人耳朵完全就是自欺。
太陽落下去,殘雪似乎又化了一點,天實實在在的又冷了許多,愣子和機靈人,向他們靠近了幾步,團團推了推阿娘,沒有動靜,大約她是太累了。
隻好由自己警醒些,阿娘交代了,無論何時都要保護好姑娘,不對,是小郎,不能再忘了,要叫她小郎。
柴溪更警惕一些,她挺直了肩背,胳膊也咋咋着,讓自己年齡看起來更大一些,更強壯一些。還把空了的破包袱皮蓋在嬷嬷的屍體上,讓他們認為睡着或是生病,總比認為她死了強。
那個教她國畫的教授,給他們講曆史,講過饑荒中流民比匪更可怕,更殘暴,這幾天她見識了一些,或許今天晚上或許明天早上,就會應在她們自己身上。
嬷嬷說别哭,别聲張,還說不會有人來幫她們,等她成了那把瓦罐的肉,他們隻會來搶上一口,嬷嬷死不瞑目。
柴溪哆嗦了一下,自己和團團不能成為人家的吃食,就要離開這個流民的隊伍,或許活下去的希望更大。
那兩個盯着他們的人又靠近了幾步,離他們隻有兩丈距離,柴溪站了起來,很有底氣的看了一眼“睡着了”嬷嬷,向着兩人的方向走了幾步。
她知道短時間内這是一場試探,自己要相信強大的嬷嬷還在,團團看着主子站起來,她也跟着站起來,然而适得其反,那麼大動靜,竟然吵不醒人,誰又能信?
楞子兩人又靠近了些,好像随時準備過來搶奪吃食,或者,像瓦罐裡那個孩子一樣,把這瘦男孩和那個白胖傻子,變成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