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嗛!”
這個噴嚏很響,也有些---不适合現在的氣氛,濕漉漉的柴溪從水缸出來這麼久,也是撐不住了,剛才一直緊張躲避,這會兒被趕在一起,準備屠盡了?又好像是有分别,不過這個分别的标準---還真看不出是什麼,等待和對峙中,還真是冷的受不了,頭發上的冰碴都拉緊了頭皮,哎,不是死在刀劍下,也是要凍死了,凍死不是常見的回去的方式之一呀,剛剛裴東錦替自己擋住了那一腳,現在好了,自己回不去,他也要先死了,多事兒。
自覺剛才一心想先逃走的張路達,現在什麼理由都掩不住慚愧了,不全軍覆沒保存實力去送信兒也好,裴東錦一定是目标,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不能做無謂的犧牲也好,團團的血,和伏在地上起不來的裴東錦,以及死傷幾乎不剩的護衛,都在嘲笑他,失節難推脫了——以後的大污點。
“七表兄,我不想死!”
謝如芳聲音呐呐,珠翠掉落,形象全失,還顫抖着手捋了捋耳側亂的不得了的頭發,雖然,疼痛之下,裴東錦沒有看她,隻是思考着如何猜出出手的人,并且留下線索,這不是劉訓的人,或者說這不是他能一時半會兒能想到的人,加上前一自己死之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謝如芳鼓足勇氣說一句,沒有得到回答,隻能沉默,嬸母臉上血流盡死在影壁處,自己?她才12歲,她就要死了。
在尿騷和尿泥中瑟瑟發抖的王大郎,被孤立在角落,他更怕了,自己僅僅是找人搗亂而已,而且不是自己,是那個遠房親戚,來厚顔攀親的舉子,不是,不是自己---可是他死了,他們---會不會栽在自己身上,這些亡命之徒---是誰呀?拿姑母壓一壓?姑母最大---剛才證明了,沒有用---他一頭的亂麻死灰呀,怎麼保命,他不想死---姑母說高低給自己一個爵位,他還有多少好日子,怎麼能死在亂匪中。
有些身手,卻并非如同祖上全然是武人的楊三,無比後悔從了文,要是自己如同祖父父親,現在一槍挑三賊,救人于危難,何等氣魄,現在也被趕在這裡等死---或者是被羞辱後再死,都說從文才有機會入閣拜相,自己的資質,怎麼可能,現在---想想,真是窩囊!
護着妹妹的少年,兩眼炯炯,他不能放棄機會,為了妹妹也不能,他得相信自己,他必須相信自己,才能護住妹妹,他們已經夠苦了,不能再加個慘字,更不能枉死。
活下來的商家隐隐的以首富陶東家為首,也自成一堆兒,除了燕獠來的齊耶爾,他---一向如此,不管什麼時候,總是在别人地盤兒上讨生活,賺銀錢,總是不如土著,剛才自己沒有表現出什麼吧,應該沒有,多嘴的---也不一定有,至于别人---哪裡有别人,别被牽連了才最要緊,誰知道那個混賬,受了誰的支使,做了什麼,孽障!
被揪出來好端端的吳縣令,被如同小雞仔似的,沒有了骨頭,靠大漢手勁兒站在瀕死者的面前,他怎麼就沒有躲好,飛黃騰達有望時,死在這裡---他冤啊,他不甘心呀。
“諸位!”
靜默的匪徒們,隻有這個說過話,又是他,雖然穿着一般,現在站出來,那他就是首領無疑了,他沒有掩飾奇怪的口音,笑也是獰笑,還有壯志支撐的目光悠遠,還有---也許是慶幸---慶幸什麼呢,他被派來執行這個看上去不大的突襲?
裴東錦忍着疼痛仔細看着,聽着,第一層,第二層,還有---不确定的第三層,或者有第四層,總得由後續吧,他們有沒有打算讓他,讓這群人看到後續?
“某知道,你們再猜測我們的身份,也知道你們還一心想着能不能活着,某就告訴你們,想活---嘿嘿---”
不知道是他漢話不熟練還是有意向看衆人害怕的無可附加的狼狽,拉着長音,一個一個的掃過每個人的臉,有的一掃而過帶來屏息或者松一口氣,有的停留在那人臉上,讓人心提起來,強忍着,暈厥都不敢,隻咬着舌尖,等他接着往下說。
匪徒頭子戲弄夠了,才盯住裴東錦的眼睛,仿佛要壓迫得他頹了才作罷,可是他失望了,這個孩童,這個文人,竟然有如此膽量,自己不如主子,僅僅聽幾個故事就能判斷如此之準确,他一個一萬個敬服,主子如此睿智,大事可成。
被揪着一腦袋漿糊的吳縣令,聽了這半句話,腦子更渾濁了,這悍匪到底是要做什麼?都是這個裴七,不然,自己怎麼會改了計劃,不開城門,不收饑民不就說嘛事都沒有了,真是鬼迷心竅,偷雞不成蝕把米,要是僥幸能活---就上折子彈劾他,起碼把自己脫身出來。
“想活着,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