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驢車上跳下來，腿麻的差點跪撲在地上，于歸上前接了一步，小小瘦瘦的少年，讓蔡大廚心裡更沒有底兒了，自己是氣糊塗了，這個少年怎麼托付生計，自己一家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于管事！”

隻看臉，他想叫于小哥兒來着，畢竟---哎，但凡能活下去---他們就逼着自己一家人沒有活路，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真刀槍的死活，都是小來小去的事兒，一點一點逼迫人進絕路，要不，回去？——女兒不能嫁給裡正娘們家那個腌臜貨，一生盡毀。

“你說的酒樓---我想---你的話還算數嗎？”

他問的有點兒費勁，不隻是前頭他剛剛拒絕了人家，更想聽到讓他心安的話，關于酒樓，關于他以後的薪酬，一家人安家隻他一個月的月錢就能行，隻要于歸不是騙子——怎麼可能是騙子，人家攔着沒有讓姓黃的打死自己，贖了自己的身契，還白給他銀子，要不是圖自己手藝，還能有什麼？

于歸有些心慌，還能掩飾住，關鍵是沒有出息的毛孩兒，瞄着他抖着的腿，他真想給他一腳，原來配合着要飯騙銅闆兒，也沒有見他這樣，真是不堪大用，隻帶他充個人罷了。

緩慢立定站直，看着驚恐的婦人孩子相互攙扶着從車上也下來，盡量翹起嘴角兒想笑笑，又動動胳膊腿兒，想行禮又不知道如何，于歸也有絲絲歉疚，但是更多的是鬥志，酒樓沒有，但是總得有，一定有，柴小郎說，艱難時往好了想，往好了做，有一天能回頭感慨，就是成功了，他向前的心---可是昂揚的很。

“若是蔡師傅說的是比湯陰隻多不少的月銀，不用賣身于酒樓，有個自由身和安家宅子，于歸可以替主子打包票。”

行了個标準的商家短揖禮，似模似樣，示意毛孩兒照着做，這個實惠的文人長揖簡化來的行禮，讓蔡大廚稍安，要不是他常常在生意場上走，怎麼如此熟稔，話還說得不緊不慢，沒有誇大，安？自己要的不就是個安穩。

“那就好，那就好，我---這是俺媳婦，這是俺閨女，那---俺老娘，累了。”

還在車上熱乎乎睡着的老娘，他可不敢喊醒，急急慌慌的還禮，婆娘孩子也做男子禮，以後這個是東家了？好像不是，這個小哥兒也是給人扛活兒的，她說呢，這也太小了些，比自己閨女大不了多少，和徒弟二呆差不多的樣子——他先留在村裡看宅子，總有個後路。

毛孩兒臉上的表情快要繃不住了，隻好半側過身去，學着行禮都顧不得了，他良心發燙，都燙疼了，老大不會良心痛嗎？多憨厚的一家3口，他這唬人的本事是越來越強了，柴小郎說叫什麼來着？對，信手拈來——還不如他剛剛入夥兒的時候，不愛說話的冷臉一張呢。

“行，既是你們套了車來---咱們就再等等，晚些有大船，車也能上去的那種。”

于歸二人也上了車，往碼頭趕，路上蔡老婆子醒來，不信任于歸二人，又不得不聽兒子安排，出氣罵一路兒媳婦孫女，于歸費力忽悠一家老小往雙鶴山趕不提，山裡，柴溪也正在和石昭生氣，氣的已經臉紅脖子粗了。

“上次和姜威妥協，白搭了幾百兩銀子沒有算在開銷裡，進了他自己口袋不說，反正算是買路财，這回，銀子還沒有掙回來，你就許出去了，萬一于歸賺不來呢？”

“賺不來？你不是對他挺有信心，賺不來就随了姜威把他趕下上去！”

石昭當然不是這麼想的，他隻是想逼迫柴溪，她還挺在乎這個小子，算是她的班底兒。

“連同他的人一起？”

柴溪跟着練武翻牆爬坡，知道有幾個人石昭是相當看重，也是重點訓練，都開始教識字看圖了，他才舍不得呢？自己就戳他軟肋。

“那個我可沒有說，再說，他帶的來，不一定帶的走，這裡是吃喝不怎麼樣，可也比破廟強呢。”

“石昭，你這是過河拆橋，是耍無賴！”

“聽你這麼說，于歸這回---真的帶不回銀子了？也是，你那幾張破紙，值不了什麼？再說，就算值，人家學了給不給銀子，也不好說，哪裡會有那許多講信用的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