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也快哭了，自己從來沒有掉過鍊子呀，這回---一條人命呀，上午還拖着病體撿豆子泡豆子，下午---老實的蔡大嫂，怎麼就攤上一個---哎，還有他的一世英名呀，二掌櫃當不上就算了，以後兄弟們要天天拿這事兒笑話他了。這是他盯着的差事呀，都沒有做好。

“蔡大廚呢？”

“已經回去了，已經---”

“誰看見了，就你自己？”

小伍點點頭，又搖搖頭：

“還有二呆家的閨女，太小，都吓壞了，喊着阿婆不會哭了。”

“走，去瞧瞧！”

這算官司呀，這---哎！

“兒子，我是你阿娘呀，我是阿娘，我都是為了你好，我不是故意的，兒呀！”

蔡阿婆的聲音很大，不是哭喊，是責罵。

流淚的蔡大妮和二呆在濕淋淋的蔡大嫂屍體前跪着，且庭居來搭把手的一個夥計自覺的給他們抱着孩子。其餘的有的張羅壽材，有的去請吹鼓手，倒也沒有忙亂，要快，官府要是知道了，又是一樁事，可是要是糊弄過去---蔡大嫂也忒冤了些。

大廚一言不發，抱住妻子冰涼的身體，魂兒都被抽走了一樣。

“大廚，節哀順變，我們---張羅的事情，别操心，不過---嫂子---”

蔡大嫂不是病死也不是老死，這種橫死的，要報官府的！這話，人家一個是親娘，一個是親媳婦，這話要怎麼說？

大妮看見了二貴身後的小伍，抽泣着擡頭，頭發沾在臉上，鼻涕眼淚和在一起，衣襟濕了大片。她話不成句，還是帶着恨意。

“我要去告---你，你殺---了我阿娘！小伍，小伍哥，你說---作證，是她，她殺的阿娘！”

小伍向後縮了縮，自己是目擊者，可是大周的律法，柴小郎讓他們學了幾個大概道理，讀到家族倫理，咬碎了牙，說什麼無恥，說什麼僞君子，還說什麼道，反正都不是好話，那時候，他不懂現在懂了，比如說，一家的事情，哪怕礙于人命，外人再是看見都不能作證的，可是家人---蔡大妮的小女兒太小了---

“這---這---”

小伍看向蔡阿婆,後者還在大罵蔡大嫂不孝，要不是被孫女目光盯着，現在就要發揮潑婦本性，開始跳腳兒了。

“看我做什麼，她自己不孝，當着我的面兒要跳井，我沒有攔着，怎麼能怪我呢，她不孝，不賢，我不就是想要個孫子嗎？她不孝!”

“阿婆，你敢發誓，阿娘不是你推進去的，你敢沖着阿爺的靈位發誓，你要是殺了阿娘就不得好死！”

蔡阿婆哇哇大哭起來，隻是沒有半滴眼淚，二貴心酸酸的，本以為她隻是潑辣，隻是對兒媳不滿，沒有想到如此惡毒，納妾不成，竟然想讓兒子變成鳏夫，人心呀，蔡大嫂還是她從小養起來的童養媳呢，就沒有半分感情嗎？她把她騙到井邊的時候，沒有半絲猶豫，心狠的---還是，有人指使她，且庭居現在是多事之秋。

“太婆當時生下你一個女兒，祖爺爺祖婆婆就怎麼沒有殺了她！”

一向不愛說話的二呆，看妻子泣不成聲，怕憋着她，替她質問蔡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