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溪看向裴東錦,對方幾不可見的微颔首,她就繞過茶桌,像是沒有聽見他加重的男生女相四個字,又聽曲蘭亭誇贊茶水。
“這個---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倒是比擂茶清爽。”
話沒有落地,他小厮清風半弓着身子拿了托盤,托着擂茶的用具進來,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曲蘭亭給了個眼神,他放在一邊兒,退出去在外關上門——今天的事情,沒有辦好,爺今天來的目的,還沒有參透,——都怪自己沒有參透。
“哪裡是小的想出來的,是古法,一本偏門生僻些的書上的方法。”
曲蘭亭好像不在乎茶怎麼泡,任柴溪接過琉璃鋼筆,搖晃一個同樣是琉璃材質的瓶子,裡面黑色的東西顯然是研好的墨,這法子是真方便。要是出行的話---嗯,比帶着一堆筆墨紙硯省行囊。
“哦?這本書可以借來看看嗎?”
柴溪沒有想到他會追問,回話兒就不流利,她畢竟不是裴東錦,淡定也是相對而言:
“滄州---滄州書局裡,不是我的書。”
“滄州?滄州文風不勝,還有奇書?噢---裴尚書可是大儒,可不是正在滄州。”
柴溪有些抱歉,偷看向裴東錦,自己真的是急了胡說的。書社裡自己刊印的版本,每一本都可能拿來做密碼。
“世子過獎了,都知道我伯父是出名的隻重實務,就連先皇,您的外祖,當年讓伯父入二甲,批示的都是看中其實務才能,世子不用參加科考,這個不懂也不怪你,何況他在滄州是屯田,要耕讀,教育子弟,可沒有時間讀遊記,學烹茶。”
人家拉長聲音,直指自己裴家,裴東錦再不想說話也不能讓柴溪擋着。這也正中曲蘭亭下懷。他左突右殺,對象當然不是柴溪,而是他裴氏。
“實務---是呢,當時裴尚書的案子,督導的人可是謝相的門人,時任正五品大理寺丞,現任正三品大理寺卿的徐大人,他折子裡的惜才之語,現在還為佳話呢,是曲某記性不好,記錯了,這茶道,有點意思,小郎細細教我。”
胡亂攀咬出徐家,這個徐大人不止是謝家門生,更是徐相的次子,曲蘭亭扯出舊事,要是說為了讓自己難堪,或者說隻是為了讓他難堪,挑撥?也不像---是刺探,刺探什麼呢?刺探自己也沒有查到伯父買官鬻爵案的真相,或者說,是刺探自己究竟要不要給伯父翻案。這個海用刺探?不,他的着眼點兒,還是眼下杭州的案子和案子裡的銀子。
“世子是學琉璃筆還是學茶道,一心兩用,記不住,不怪記性不好。”
柴溪看着裴東錦想張嘴,自己先插科打诨掩飾過去,現在裴東錦明示自己可以直接參與糧食買賣,哪怕不算有依侍,也是自己破了不掙官辦茶馬鹽鐵銀子的規矩,破了懶散的狀态,那麼主動起來,就是應該的了,比如,從洛家重新入手海運,比如,面對這個市舶司虧空大案的鐵絆子人物。
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始終沒有提兇虬,哪怕他就在隔壁,裴東錦和柴溪的對視,讓曲蘭亭心裡閃過一絲異樣,就像他進來時候兩人過于親密的動作,這眼神,也是親密的一種,還有,他們互相為對方擋住自己話裡的飛刺兒---
“這墨和我們常用的一樣嗎?”
他竟然不提前言,好像話題不是他挑起的,心理的強大,讓柴溪佩服。
“有細微不同,相比于墨條墨餅,就是膠放的極少,其餘都差不多。”
柴溪不情不願的回答,希望裴東錦能趁機觀察曲蘭亭,她本想順手寫幾個字,想着自己的筆記被别人知悉了不好,就随意在紙上畫了圈圈橫線,毫無規律,除了第一筆的一撇。
“小郎既然畫畫技法不同,不若趁現在大家都閑着,畫上一副半幅,讓某見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