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手裡擺弄着他那些寶貝機巧玩意兒,正試圖把那個類似于兩隻鳥相對的機擴打開,每次按下一個凸起木塊,好像能解開,但是總會卡住另外一個,怎麼這麼難?他手裡不停也不影響他邊走邊說話。
“呵,龌龊!”
吓了裴東錦一跳,要是不看他無所謂的表情,以為他在說自己呢。
“這個時間還有功夫在這裡拆魚頭,還是沒什麼肉的魚頭,你這小子,聰明是聰明,不過在看透人心這上面,唉,随了你的大伯,不能這樣說你,老頭子,我又何嘗不是糊塗了一輩子?”
周先生歎了一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歎了一聲。
“他們的龌龊心思,知道那麼多也是細枝末節,沒有用。”
裴東錦擡手制止了小厮的動作,想站起來行個禮,被周先生制止,接着說下去:
“坐在上面的那位納了個已經生育過子女的再婚婦人,有礙着禮法,不肯明言心傾于對方,而是找那許多的理由,讓王氏進後宮變得順理成章,給她的德行鑲金嵌玉,還不能誇出花來,一面說着皇室正統,明示暗示着要降大任于嫡子,一方面又寵着慣着庶子,給他無限的權力,讓他生出無限的欲望,以至于上行下效,哼,蠢!”
如此大膽的話,說出去能滅九族的話,他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說出來,唉,他也不怕什麼九族,他無妻無子,活的肆意。裴東錦隻是乖乖的聽着,周先生太像發洩個人情緒了,剛剛自己問到銀錢關鍵處,他不會因為發洩情緒就打斷。
“他縱的這天下人,生出了妄心來,有的想成為第2個王氏,有的想成為第2個王家,更有甚者,還妄想混淆皇室血脈,做呂不韋之流,上行下效,大周大廈将傾……哼,我們讓這樣一個蠢貨為所欲為,他們利用對他的了解,掌控着這個蠢貨,借着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甚至掌控着整個天下,沒救了。”
周老頭自顧自的說着,仿佛那個婦人和孩子不存在,裴東錦僅隻是怔了半瞬,就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而那個婦人在聽見一聲龌龊的評價之後,仿佛被戳穿了所有,仍在苦苦支撐,垂着頭,按着孩子的手,一動不敢動,僅僅過了幾息,她就勸服了自己,龌龊的是他們不是自己,她隻想活得好一些,對,就是這樣。
“此刻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回去,所有的一切據實上報,而這裡……”
他掃了一眼假婦人,打斷了對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假鎮定。
“死活是他們的命,你救不了整個大周的苦難人,更成全不了誰的野心。”
這話裴東錦也明白,可是直白的被周老頭說出來,讓他有些尴尬,這大周千層屋宇,自己可是其中一根木梙子。
裴東錦看着他那張醜臉,竟然沒有把心思放在眼前的正事上,心思飄遠了,哪怕他曾經貴為帝師,現在無家無室,真是他的怪性格使然嗎,怕不是隻因為長得醜吧,他竟然不合時宜的想笑。
“行了,别問她了,細枝末節的東西,隻有骨頭沒有肉,我有事和你說。”
裴東錦揮揮手,不再遲疑的讓人帶下假婦人,至始至終,小厮除了剛才聽到周先生的話,有了片刻的面容扭曲之外,就像個會動的木頭樁子。周老頭點了點頭——這個小子,也不是全無好處,就馭下這一塊,比自己強。
他終于坐下來,把手裡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你回京去吧,就現在!銀錢流向有三處也罷,十處也好---自有柴小子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