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裴欽的大紅喜服分明是昨晚自己的那一件，他向床上的女子伸伸手，女子皓腕輕擡搭上了他的手，兩人并肩向外，任他怎麼叫喊，怎麼追趕，二人都沒了蹤影。

不會是小郎，小郎是男子，那他……是否有姐妹呢？

……擡頭仰望，滿院都是紅色喜慶的挂布喜字，廳堂母親妹妹都一身喜慶，還有祖父伯父伯母，這又是一世了嗎？祖父還在，他趕緊上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九弟帶着弟婦，一一敬茶，他怎麼看都看不清新娘子的臉，直到輪到了他。

“七哥，請喝茶。”

“七伯，請喝茶。”

弟弟弟媳同時拜倒在身前，一杯茶舉在他眼前，那雙手……裴東錦順着手看向了新娘子的臉，就是柴溪，女裝的柴溪……

“不！”

……這是個噩夢……可是一切都真的觸動着他的心，他人醒了，整個思緒都在恍恍惚惚的夢境裡，那哪裡是夢，那就是真實的。

他順着時間往前捋……在酒樓重逢，她長成了自己想象成的樣子——臉更黃一些，那是為了扮醜，不讓她過于突出的容貌，引來麻煩。當時……自己那麼平靜嗎？是喜悅的吧，是喜悅，她坐在大堂中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自己對上她驚如小鹿的眼，她風度翩翩，她原本就該長成這樣——稍微女氣了一些，不過不要緊，她現在還小，才14歲，長大了，自然有英武之氣，加上她是個練武的，皮膚再黑一些，有上些許胡茬，就是個英俊的小郎。

可是自己……怎麼盼着她是個女子呢？還有現在——是夢是醒？

在洛家二人同住一室，她……怎麼想不起來了？她坐在書桌前，自己在她身後糾正寫字的姿态，脖頸白如月光，微黃的碎發在耳際，那耳垂……她是男子，小郎，她是男子。

裴東錦連忙起身，雪白的襯褲上……唉，怎能如此胡思亂想，看來是該成婚了，隻等付斯捷過了孝期，還有三年。

把襯褲換掉沒有曆史吩咐小厮來拿自己整理好床鋪，穿好衣服到了書桌旁。翻看起來兩天前收到的那幾封關于調查柴溪身世的信菡。

柴溪的身世指向程家。大房程普正常年駐紮在北地，有妻無妾，有通房兩名，兩名嫡子，并無女兒，那就不是大房，老夫人窦氏，在閨閣當中，就頗有名聲，嫁入程家更是治家有方，無論内外，都是一把好手。為官的誰能不知？程家的爵位，有九成來自這位夫人。

二房程驸馬和佳陽公主，早年育有一子一女，8年前，被送到北地，和祖母伯父一起。嘉陽公主難産而亡，據說産一子，和母親一并沒了，因為這個還處置了當時伺候的嬷嬷，以及接生婆子。哦，程家還有一個庶子，據說為外室所生，程驸馬頗為不待見，隻是官家憐惜他沒再續娶妻室，給足了皇家顔面，對這個孩子，賞賜頗多，不然依照程家内宅，那位老姨娘治家無方，主子不待見的孩子，下人自然多加欺辱，這孩子怕是會被搓磨至死。那也不是二房。

至于三房……三房程普愚，為人頗為荒唐，自14歲起，據說他院裡的20多個丫頭，凡是平頭正臉的，都被他弄上了床，成婚之前，早有庶女三人，其正妻嫁進門，生有三個嫡子，排行456，後又有庶子五人，庶女已有9人之多，外室女據說也有好幾位，但是外室子……

一一比對年齡，這嫡子庶子八人當中，并沒有與柴溪年齡相當的，如果柴溪真是程家人，看來應該是外室子。也對，無論官宦富戶，男丁有了外室女，當家主母也不吝于把女子接回家，将來頂多是一副嫁妝，用來聯姻也好，送人做妾也罷，多多少少都能為家為族添一助力。可外室子就要謹慎了，家裡沒有出生男孩就罷了，要是有，哪怕是庶子，關系到繼承财富權位，主母定然不會讓其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