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療傷
"娜娜,你可以常來陪他說說話嗎。"奶奶喝了一口果茶,端着茶杯說道。
"嗯。"娜娜擡頭看到奶奶充滿着期盼的眼神,不忍心拒絕,于是點了點頭。
"到他拆石膏還要許久,我擔心他自己一個人又不能碰琴,會胡思亂想,他這趟去俄羅斯回來以後就有一點奇怪,但是他也不願意跟我說。"奶奶柔聲說道。
"可能是怕奶奶擔心吧。"娜娜咽下口中酸酸的果茶說道。
"我猜測可能跟他哥哥有關,如果隻是阿萊娜,他不會這麼受沖擊。"奶奶放下了杯盞。
"馬可的哥哥是怎樣的人?"娜娜好奇的問。
"是個天才,非常有天份的鋼琴神童,本來,他應該成為一名優秀的鋼琴家在世界級的舞台上進行演出。"奶奶感歎道。
"那他為什麼會離開?被馬可的媽媽帶走的?"
"不是,他是自己乘火車離開的。"
"為什麼?"娜娜很驚訝。
"馬可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幫助他哥哥離開了在羅馬的家。"奶奶低眉垂目,有些不忍的說道。
"所以哥哥是為了找媽媽離開,然後再也沒回來?"娜娜沒有想到事态的發展是這樣的。
"他走了很久之後,我們才收到莫斯科寄回來的信,說是他要留在那裡,不會再回來。"奶奶心疼惋惜的說道。
娜娜暗暗想到,所以馬可是知道哥哥做了職業軍人,放棄了曾經引以為傲的鋼琴,他才會如此難過自責,他大概覺得是自己害了哥哥,害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正在娜娜要開口問奶奶的時候,馬可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還是比較冷默的模樣,不過神色較之前柔和。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淡淡的說道。
娜娜看看時鐘,快十點了。
"好,你送一下娜娜。"奶奶微微笑着,将喝完的杯子拿到廚房的小水池邊。
"好的。"娜娜趕緊站了起身,捋了捋裙擺,走到了門邊。
馬可默默跟上,兩人站在樓梯間,娜娜的眼睛一直想從他的表情裡捕捉些什麼。
"怎麼?"馬可察覺到了她探究的眼神。
"沒。"娜娜欲言又止。
兩人走下樓,在河道邊漫步。
"你為什麼會放走弗朗西斯科?"娜娜還是問了出來。
"因為不忍心看他痛苦,那時候他每天都要練琴,從早到晚一日不歇,并且當時的他非常不習慣母親的離去,母親陪伴他的時間比我長,他是由母親從小帶大的。"馬可淡然的說道。
"馬可不是母親帶大的?"娜娜不解。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很忙,以前奶奶會在羅馬小住陪我,更多的時候是勞拉阿姨照顧我。"馬可淡淡掃了一眼河邊的流水淙淙。
"所以從小,馬可跟哥哥的感情比跟媽媽要好嗎?"娜娜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仿佛是隻受傷的幼鹿。
"因為他是天才,從小沐浴在他這樣的光芒下,我一直覺得哥哥是無所不能的,相信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确的,但是我錯了。"最後一句話,馬可幾乎是一字一句咬牙擠出來的。
"你别這麼想,或許他有他的原因,隻不過現在的你無法理解。"娜娜柔聲勸道。
"……"馬可走在路上,深色長外套将他的身影拉的更修長。
娜娜快步跟上,她知道少年隻是在跟哥哥置氣。
"你如果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或許就不難理解他的選擇了,無論你有沒有放走弗朗西斯科,他都會做相同的選擇,與你并無關系。"娜娜脆生生的說道,銀鈴般的聲音在夜晚靜谧的河邊尤為清晰。
"……"馬可停下腳步,他看着女孩,娜娜的小臉微紅,明亮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古羅馬城牆和帕拉丁門遺址就在一旁,深夜的遺址公園冷冷清清,河面上吹來幾縷涼風,岸邊的樹葉發出"嗦嗦"的摩擦聲。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娜娜被他看的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什麼,趕緊回去,太晚不安全。"馬可說完,就收斂自己有些按捺不住的情感,轉身大跨步朝娜娜家的方向走去。
娜娜在他身後匆忙的跟着,幾乎要快步才能跟上。
*
深夜,馬可送娜娜後回到家裡。
奶奶已經提前回房間歇下了,她給馬可留了盞走廊的燈,馬可将鑰匙放回鞋櫃的皮制托盤上,卻看到一束嬌豔欲滴的粉色六出百合,是娜娜早上帶來醫院送他的花束。
他将長外套挂在挂鈎上,略顯疲憊的走到客廳沙發坐下,他看着自己纏着繃帶的手臂,止疼藥的藥效已經過了,傷處正隐隐作痛,疼的他額頭冒出冷汗。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娜娜的一颦一笑,這些美好的畫面仿佛可以讓他暫時的忘記疼痛。
他扶了扶額頭苦笑,娜娜這些天突然的示好讓他有些困惑,他不确定她是出于對他受傷的同情還是出于朋友的關心,他都不知道,他猜不到女孩的心思。
一盞孤燈,一個人,窗外的月色很朦胧,夜的深藍與屋内的暖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色。
*
自從那天以後,娜娜回歸了往日三點一線的生活,除了總是在課後去奶奶家探望馬可。
這天,娜娜下午兩點下課,她在雕刻教室收起畫袋,準備一會去奶奶家。
娜娜先來到了聖卡洛廣場的bar,跟喬治大叔打了個招呼并拿了些可頌小點心。
因為奶奶愛吃甜食,每次過去探望前,娜娜都會打包些店裡清晨現做的可頌給奶奶做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