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
這可真不錯。江月沉想。
感受着身體機能的逐步瓦解,一股輕松之感從心底冒出。身上的劇痛早已不在,畢竟他的身體也知道他沒救了。懷裡還抱着一切的導火索——十方鏡,據說是個可以偷天換日的寶貝。
可惜了,不能看見後面追我的那群家夥氣急敗壞的樣子了。
簽了契約的寶物在沒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隻會和主人一起消亡,江月沉可真是太喜歡這件陪葬品了。隻是這個陵墓過于簡陋——一個不知道哪的死胡同。
意識逐漸模糊,江月沉閉上眼睛愉悅地接受死亡的降臨。
“嘻嘻,他還在動诶。”
“哇,好吓人啊,他看上去好兇啊。”
“咦,又髒又臭,好惡心。”
吵死了,小屁孩的聲音。
江月沉醒了,江月沉煩了,江月沉起了。
不顧身上的劇痛,江月沉扶着粗糙的牆壁起身,循着聲音的來源望向幾米開外的一群孩童。
吵鬧的嬉笑聲中夾帶着喘息聲,他們似乎圍着一個蜷縮在地上的東西。站着的小孩背對着江月沉,有些拿着木棍,有些拿着石子。
“吵死了。”沙啞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吓了小孩們一激靈。
回頭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男人站在他們身後,披散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神色,破裂的黑袍與猙獰的傷口粘連在一起,上面還覆蓋着血液與泥污的混合物。
尖叫聲過後,他們止不住地向後退,然後被身後趴着的“東西”絆倒,手腳并用地就向後跑,卻忘記了後面是個死胡同。隻能一臉驚恐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縮在一團。
“滾。”江月沉懶得理他們,被尖銳的孩童的嗓子吵得心煩,倒也想起來自己照理應該是要死了的,便又更不耐煩了。
孩子跑了個精光,剩了個要死不活的“東西”趴在地上,看上去是站不起來了。不過江月沉可沒興趣去保護弱小,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藏起來捋一捋情況。
轉頭瞥一眼地上的“東西”,一個6、7歲大的孩子。沒什麼特别的,很典型的被欺負的家夥而已。恰巧小孩艱難擡起頭,露出的雙眸倒是奇特,一藍一紅。一張沾滿灰塵的臉還能依稀辨認出相貌。這雙異瞳沉沉地盯着江月沉看不出情緒。
江月沉一愣,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端詳了一會,似是想通了什麼,臉上浮現出一抹頑劣的笑。
“你在看什麼啊,小雜種。”
聽見這話,小孩的眼睛微微睜大,撐在地上的手掌握緊。下意識反駁:“不···我不是···不是。”聲音卻因為身上的疼痛而斷斷續續顯得底氣不足。
但是江月沉并不想聽小孩的辯解,自顧自站起身就走,并不理會腳邊的孩子。感受到腳腕上的拉力,陰沉着臉低頭,看見蘆柴棒似的小孩費力地抓着他的腳。
“不是小雜種,不是小畜···畜生····也不是···妖···怪。都不是。是···林··葉···”小孩低着頭,似乎是哭了,聲音也帶着哭腔。
江月沉低頭看着縮在地上顫抖的林葉,沉默不語。直到身上的劇痛喚醒了江月沉的神智,他再一次不耐煩了。
“滾開。”嗓音低沉又沙啞,還夾雜着一股道不明的情緒。
江月沉伸出另一隻腳将其踹開,使這可憐的孩子徹底失去了意識。
胡同口傳來吵鬧的聲音,是那群小孩找來了大人,說這裡有妖怪。
江月沉臉色一沉,橫抱起地上的林葉,輕車熟路地翻過牆頭躲避人們的視線。
真狼狽啊。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
江月沉在這個偏遠的鎮子外尋了處順眼的樹林,探查了下現在的狀态。筋脈斷了十之七八,修為蕩然無存,還有些零星的魔力在身體中遊走,隻能說聊勝于無。
相比之下身上的外傷到顯得不是那麼着急了,反正已經習慣了,依照自己這具身體的恢複能力,在沒有修為的情況下一兩個月就能恢複最基本的身體機能。至于以後,那可就難說了。
江月沉将裡衣撕碎,包紮清洗好的傷口,咬着布條嘲諷一笑,不由得想起了被他丢在家門口的林葉。
林葉啊。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被打成那個死樣,應該也隻需要十天半個月就能恢複地生龍活虎。當然了,前提是這期間不要再挨一頓打。
這具身體可真是适合他。也不知道屬于幸運還是不幸。
一旁的溪水倒映着江月沉的身影,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雙鳳目中赤紅的眸子透着侵略性,薄唇銜着黑色的布條把皮膚襯地更加蒼白。
誰能想到那個蘆柴棍似的名叫林葉的孩子以後會長成這副樣子。
江月沉早忘了小時候的臉長什麼樣了,卻忘不了自己那雙異瞳。再結合一下俗套的霸淩故事,也能基本确定自己要麼是落入了什麼幻境,要麼是回到了過去,再離譜一點就是死前的幻想。
懷中的十方境失了蹤影,神識中也尋不到該有的印記,若不是因其而死,江月沉也就信了從未見過這東西。
倚在樹上閉目養神,思考接下來的打算。想來這就是所謂偷天換日的能力。隻是不知這究竟是另一方世界,還是原本那個爛透了的世界。自己又算是什麼樣的存在。
唉,生存不易,魔頭歎氣。走一步看一步吧,總得也沒有更爛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