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你不會真的要拍下一場吧?」
季斓冬看了看破破爛爛的劇本。
沒有劇情,沒有台詞,但有分鏡。
下場戲是純粹羞辱人的東西,要他演一個嗑藥嗑瘋了的畜生,觀衆是藏在背後的秘密金主,這個圈子的深處黑暗扭曲到極緻,有的是人不配稱之為人。
季斓冬這些年樹敵無數,跋扈傲慢,一朝失勢,理當有這種報應。
季斓冬沒要拍,就是好奇:“和我搭戲的是誰?”
系統:「?」
“算了。”季斓冬扔下劇本,“沒必要。”
在這種“劇組”裡的,要麼是他這種走投無路等死的垃圾,要麼是剛入門被騙來的新人。
拍了那種東西,母帶掐在背後金主手裡,以後做什麼就全要被拿捏。
沒必要。
季斓冬接這戲是因為沒錢買藥。
他問系統:“我跟厲行雲走,他能給我買藥嗎?”
系統:「……你不能再吃藥了,季斓冬。」
季斓冬也不想:“可我還是幻聽。”
幻聽的症狀越來越複雜,甚至臆想出一個自稱“反派救贖系統”的東西,糾纏不清,啰啰嗦嗦細數他犯了什麼罪,還毫無根據地指控他腦子裡全是蘑菇。
系統:「……」
季斓冬擰開藥瓶,數了數藥片,剛要往嘴裡倒,門就被重重推開。
闖進來的人年輕高挑,二十五六歲,拎着摩托車頭盔,牛仔褲皮夾克,腦袋上的紅毛像刺猬。
來人面色冰冷,死盯着季斓冬,大口喘氣,眼底陰雲密布。
系統一亮:「厲行雲!你看,季斓冬,我沒說錯吧?你能不能配合配合,被治愈一下?」
季斓冬隻能和蘑菇講道理:“他不是厲行雲。”
系統快被他逼瘋了:「為什麼??」
季斓冬撐着膝蓋站起身。
他擡頭,看着眼前的人影。
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在最合理的邏輯裡,眼前的人影,隻是他和厲行雲談戀愛時的那個幻象。
季斓冬偶爾會看到這種幻象,那時候他像是活着,混進厲行雲轟響油門時的風馳電掣,偷竊屬于厲行雲的活氣。
厲行雲蹭進他懷裡,鬧着他幫忙把腦袋染成紅的,咬他手上的三明治,往他手上戴易拉罐戒指。
那幾年裡,季斓冬以為自己也活着。
後來狂飙的車撞上命運的鐵栅。
再後來,季斓冬見過厲行雲一次,他親手給厲行雲染的頭發已經變回冷靜的黑色,厲總襯衫西裝,青年才俊,望向他的眼睛漠然冰冷。
就像他們決裂那天,厲行雲盯着季斓冬,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痛苦還是失望,他說季斓冬,你他媽的是個殺人犯。
你是個殺人犯啊。
……
再後來,季斓冬不再去見厲行雲。
但也還是會見。
厲行雲成立了厲陽傳媒,頻繁在熒幕上亮相,替季然站台,陪季然參加綜藝,季然的粉絲滿眼紅心喊着好配拉CP,厲總一笑置之。
「他和季然不是那種關系。」系統不惜劇透證明自己不是蘑菇,「他補償季然,隻是因為他覺得你太對不起季然了,他心裡認為他和你是一起的,所以替你贖罪。」
季斓冬看向牆角的蘑菇,他的神情很平緩,隻是眉宇蒼白,滲出涔涔冷汗,叫人看得很不安。
季斓冬想了一會兒:“哦。”
系統愁崩了:「哦什麼?!?」
季斓冬:“他不是厲行雲。”
季斓冬承認自己是個性格惡劣的混賬,是個罪有應得的反派典型,他承認自己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甚至已經病态。
就比如,他并不認為厲行雲會這麼做,他認為厲行雲會先問問他真相,先問他為什麼這樣對季然,然後讓他安安靜靜抱一會兒,給他喝點熱水。
所以季斓冬不認為系統描述的是厲行雲。
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是。
可能是派來搞仙人跳騙他的圈套。
可能是幻覺。
季斓冬覺得自己該吃顆藥,他攥着藥瓶去拿礦泉水,被死死攥住胳膊,攥着他的手用力過度甚至發抖。
人影張口,發出厲行雲的聲音:“跟我回去。”
礦泉水灑出來大半,冰涼,季斓冬皺眉,看向通紅到透出血絲的眼睛。
他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哪怕這人穿着和厲行雲一樣的衣服、染着一樣顔色的頭發,甚至有一模一樣的聲音。
“……哥。”厲行雲啞聲說,聲音發抖,近乎哀求,“跟我回去,你不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