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話裡的“最後”又是什麼意思?她強控着自己不要往極端方面去想,可奈何她的控制能力還不夠。
同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無情揭穿:“怎麼?感到不舍、失落?嘁,任何人都不如你自己靠得住,她可不是什麼你依賴得住的人。”
舒酒對他一貫的态度,都是忍讓,她是一點也忍不了。如今湯阿婆剛逝去,一想到她對她的照拂,心裡就泛酸。
“她依賴不住?難不成你依賴得住?好歹我被困黑域的時候,是她來救我的,我和她非親非故,她來救我了,而我是為了破解這把破傘,才被困的!我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連記憶和名字都沒有的人,她對我好,照顧我,教我,我依賴她一下就怎麼了?”
她的語速很快,就像一串散落的珠子噼裡啪啦掉了滿地,再加上那頻頻滾落的淚珠,就更顯得可憐了。
“再說,你”
她擡起頭看向他,眼睫毛濕漉漉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
同光被她這一通發洩唬住,說話都有點不利索,“我,我怎麼了?”
甚至有點底氣不足。
聽見自己的聲音,同光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句:怎麼回事,一個半大丫頭就能唬住你,再說了,那個老太婆确實不能依賴啊!你占理啊!
清醒過來後,他立即恢複了模樣,手指抵在酒杯邊緣畫圈,留下一圈圈淡藍色的光。
“說啊,剛剛不是很兇,怎麼不繼續說了?”
她把三個杯子搶過來,先前的情緒逐漸平複下去了,這時才想起,自己剛才的一番言行,怕不是已經把那婦人吵醒了。
心虛地朝外望了望,見房間外一切正常,她才籲出一口氣,走回屋内,将三個杯子放到自己的包裹裡。
同光老神在在,絲毫沒有放掉任何打趣她的機會,“現在才想起來擾民啊,放心吧,在你開口前我就布了結界,人家睡得香得很。”
她手上動作一頓,氣還沒消,接着放東西。她包裹裡東西很簡單,兩三套衣裙,一把傘,一柄刀,現在多了三隻杯子,哦不,還有一封信。
褶皺泛黃的紙被捏成了一小團,看上去很随意,就和湯阿婆這個人一樣,不拘小節。
同光撇見,信紙上面寥寥數語,字裡字外讓人唏噓。
多年的時光讓湯阿婆從一個濃顔飒爽、雷厲風行的女子變成了一個蝸居在鬼市的糟老婆子,同光不知道她是如何說服自己接受這雲泥之别的,他甚至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畢竟,他是不能接受自己從雲端跌落,所以他的不甘心足夠濃烈。
也許就是這股不甘心,才支撐着他以一個魂魄之資硬撐下來,直到被舒酒契約。
因果寺的小沙彌說過,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又及時滴了那幾滴血契約了荼蘼傘,恐怕他真的時日不多了。
想來,自己也隻是一個稍稍厲害點的人罷了,魂魄怎麼可以離體太長時間呢?
另一邊,舒酒展開了信,卻看得滿目愁雲。
因為她不識字。
她抿着唇,把信紙遞到同光眼皮子底下,想了半晌才說:“念給我聽聽說了什麼,我就不怪你了。”
聞言,同光隻覺得好笑,“怪我?怪我什麼?”
她别扭地偏過頭去,小聲嘟囔:“明明解除契約是你我兩人約好了要共同去做的事,你在我被困的時候沒有幫我就算了,還出言诋毀幫我的人,阻攔我和她靠近。”
嗐,有眼無珠的臭丫頭,罷了,他也懶得解釋。
接過那封信,讀了起來。
“小舒酒”
才開口,他就覺得惡心,不滿了一句,“是誰允許她這麼稱呼你的?前面加個小字,不惡心嗎?”
收到舒酒的眼神後,他輕咳一聲,選擇了漠視那些個字眼。
“你我有緣,但隻盡于此,我将最後的三杯黃泉贈予你,願你顧念自身,莫因他人和一些往事損耗自己。”
同光撇撇嘴,看見最下方還有一排小字,看清楚内容後,他哼了一聲,罵了一句“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說完這話,又擡擡眼看站在桌邊守着的姑娘。
“你沒有念完。”
“念完了。”
“沒有,我數了,字數不對,你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