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酒垂下眸子,看着清澈酒面上的波紋,一時有些無措。
“沒毒,你看。”他神情再自然不過了,将銀針高高舉起,恐怕要不是怕她介意,他都要直接擡起杯子喝一口來證明了。
舒酒不自然點點頭,很輕的道了一聲謝。
就那麼簡單尋常的兩個字,卻令觀南開懷。
觀南換酒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也沒有在乎過琅環這個主人家的面子,當然更沒有在乎自己第一公子的面子,不然他那剛才那一套動作說出去,指不定要被平日裡那群狐朋狗友笑掉了牙。
好在琅環也不在意,起身自己去給客人添滿了茶水,到舒酒那兒也隻是點頭示意。
一來二去之下,整間屋子,隻有琅環和觀南講話的聲音,即便偶有提起舒酒的,也都被觀南巧妙的接了過去,而舒酒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隻是緊緊盯着西邊的窗子。
她的舉動,一時讓琅環摸不清,先前這姑娘對他的防備意味很是明顯,但對突然出現的觀南卻沒有多少防備。他不敢确定這二人是什麼關系,但是不能在這種時候引起敦煌城的敵對,所以他先前的心思隻能往回收。
屋内四角支着高爐,熱氣沒一會兒就上來了,若不是他們來了,他平時是不用這些玩意兒的。
很快,觀南就覺得熱,轉過頭去問舒酒,隻見她緊緊盯着西邊的窗子。
他順着看去,正常無異,倒是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司貢熙的眼神,縱使面上再裝的若無其事,可那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貪婪,可騙不了人。
她的貪婪,對應的是舒酒懷裡的包袱。
同光喝了一口茶,沒想到琅環這人倒還有品位,居然還有這種品級的茶。他慢悠悠放下茶杯,聲音卻不小,直接開口問舒酒:“司姑娘從進來起,就有些緊張,可是琅環先生的聽雪小築有什麼令姑娘不适的地方?”
這話說的,令司貢熙一下坐不穩,急忙擺擺手,道:“豈會?隻是我穿的有些多了,覺得熱了點。”說完話還用手扇風,緊接着又轉過話問舒酒:“舒酒妹妹,你熱嗎?”
舒酒收回了視線,不想回答,隻是看下右下方,同光好好的坐在那兒,她才松了一口氣。
沒有得到回複,她讪讪收回笑,被琅環接過了話,不然她可尴尬了。
琅環笑着道:“熱了啊?沒事沒事,我來調節一下。”隻見他在座位的扶手下方往裡一扣,司貢熙身後的火焰弱了一些。
“姑娘看,這樣可好?”
那語調嬌媚得令人不适,觀南嫌棄的朝舒酒靠了靠,瞬間感覺到寒涼,轉過頭去看她身後的高爐,明明火焰最盛啊,怎麼她這裡倒還讓人覺得有一點冷呢,他倒沒有多想,隻是單純以為這又是琅環的什麼招數。
這一點也被琅環察覺,他對這姑娘的好奇越發濃了,思忖片刻,開口問到:“舒......酒姑娘,是不是也有點兒熱,需要在下給你那邊也調節一下嗎?”
她依舊沒有說話。
觀南這次沒有搶着替她擋去,隻因為他也很好奇,很想知道,照着琅環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舒酒這邊是冷的。
沒一會兒,舒酒手邊的酒杯邊就結起了冰,可見這邊的溫度有多低。
“你不冷嗎?”
舒酒望向他搖了搖頭,心裡大抵是知道發生了什麼。
别人看不見,她還看不見嗎?同光臭着臉靠着她的椅背,渾身散發這冷意,足夠表明了自己的心情有多麼不好。
“第一公子,我見不過爾爾,這小子沒安好心,你小心被騙了去,到時候你一個小孤女可沒人救你。”
她聽到那個詞,背上一僵。
同光也意識到自己的用詞不當,用輕咳掩飾了過去,接着說:“你也知道吧,這地方不正常,我勸你還是早點辦正事。”
她掃了一眼對面的人,和身旁的觀南,這兩個人在這兒,她怎麼問?
荼蘼傘本就稀罕,觀南見過,但不知道他有什麼心思啊,為數不多的見面裡,觀南總是主動貼近,讓她心有疑慮,要不是看在他和胖掌櫃、湯阿婆熟悉的份上,她可不見得會搭理。
而那個......司貢熙,她算是想起來了,奔着同光來的,那就更危險了。
所以,她得想一個什麼樣的借口,才能避開這兩人再問琅環呢。
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她頭頂突然傳來了“嘭”的一大聲,像是什麼重物落地。
衆人第一時間擡頭去看,誰料,“啪嗒”,一滴殷紅正正的滴落在舒酒的眉心。
她右手劇烈顫抖,輕輕一擦,果然,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