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指尖出現了第二把。
玄燭立即閉了嘴,動作非常迅速。
棺材闆一被掀開,就有一陰魂爬了出來,他已經身形開始渙散,到底還是受到了舒酒瞳術和響尾刀的一些影響。
陰魂吸食了一些玄燭送過來的陰氣,才恢複了些,滿臉溝壑縱橫,眼皮向下耷拉着,聲音裡也飽含了滄桑:“吾兒來啦。”
他似乎睡了太久,這會兒才醒,睜眼還需要回回魂,才看得清眼前那人是自己的兒子。
同光沒有回他,渾身的淩厲氣息卻不知不覺柔和了下來。
玄燭回到舒酒肩膀上,它似乎很喜歡這個位置。
舒酒昏睡,歪着頭靠在同光肩窩裡,玄燭也倚着這種歪斜,整塊石頭窩在了她肩窩裡,小嘴叭叭的解釋着為何會獨留了一魂,還被移到了通光的棺材裡。
“剛才那些死鬼啊,罵她罵得可太兇了,我都聽不下去了,所有的棺材裡都有罵聲,除了你那具,還有這老頭那具。這老頭就一直沒出來過,她直接是用瞳術讓那老頭說了自己的身份,老頭應該是受了不少折磨才死的吧,早就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的說了你小時候的那些事。”
同光還記得的,那些事。
整個舒家,沒有人護着他的時候,隻有這個二伯。
即便他自己的兒子已經出生了,他也沒有忘記過這個“大兒子”,依舊稱呼他為“吾兒”,哪怕二伯母聲淚俱下的職責,他也沒有改。
但他懦弱,十分懦弱,也沒有什麼才能,所以當舒辭讓被欺負的時候,他也隻能将他護在自己身後或懷裡,讓那些欺負打在自己身上而已。
舒辭讓殺回舒家的時候,二伯已經死了,舒家人說他是病死的,那時他也是有怨恨的,恨他不挺直腰闆護住他,恨他就這麼放任别人的欺負,也恨因為他的種種态度,讓其他的欺負指責更是劇烈,其中包括了二伯母和弟弟。
縱使如此,他不可否認,對于二伯這一家人他還是存了家人的親情之心。
此時,看見他出現在眼前,還保留了死前的樣子,胸膛處空洞洞的凹下去,這就是舒家人說的病死?他呵笑一聲:“死有餘辜”。
玄燭對舒家這些人唏噓不已,明面上最大的世家大族,光鮮亮麗,可誰能想到裡子裡卻腐爛到這種程度了。
到底,還是都為了一己私欲,又仗着家族名譽那些虛名,踩着别人的命往上爬。
玄燭試探性開口:“你還怪她嗎?”
同光回過神,緩緩道:“我從未怪過她。她為什麼不殺了他?”
聞言,玄燭飛身到二伯身邊,将他散亂的頭發拉起來,“你看,他沒有耳朵了,所以這麼多年聽不見任何聲音。”
同光渾身一顫。
難怪,難怪他從來沒醒來過。
舒家人的棺材被他釘在這崖壁上後,他來過數次,每次都是一場互相折磨,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理,但他從來沒有看見那口黑棺裡的人出現過,還以為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恨他,恨到懶得見他。
那時,他還更年輕一些,失落的想:是了,他性子就是如此,即便再氣也隻會生悶氣,一言不吭。
原來,是因為他聽不見了。
“怎會?”
玄燭頓了頓,道:“他為你去跪在祠堂祈求,甚至據理力争,但他們說,他是聽了你的花言巧語,受了蠱惑,所以......”
同光緊緊閉上了眼,又睜開,看着老頭慈愛關懷的眼神。
“願你下輩子不要遇上我了”,他掌心裡聚起一團光暈,全是梵文密密麻麻旋轉。光暈從他頭頂罩下,他露出了曾經無數次那樣的笑。
“父親”
二伯的身影已經在光暈裡馬上就要消散了,卻在最後一瞬聽到了這兩個字,他猛然睜大眼,想最後看一眼自己養大的孩子,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樣。
“吾兒,康健”
玄燭急忙伸出手,接住二伯滑下的一滴淚,偷偷瞟了一眼同光,才藏起來。
随着最後的陰魂消散,那具白棺很快顯現出破敗的樣子,玄燭撇撇嘴,道:“他已經去投胎了,這棺材......留着晦氣,不如”
“送你了。”
玄燭開心點着頭,身形頓時漲大數倍,一下就将白棺包住。
同光懶得看,這東西對陰邪之物曆來都是來者不拒的,給它吃了也好,它快點恢複起來,也能幫上舒酒不小的忙。他心想,還是得趕緊想個辦法讓玄燭認舒酒為主。
他将小姑娘背在背上,側過頭問:“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了,我帶你去看别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