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沒嘲笑你,我喜歡你,”暗銅色貓眼專注地看他,“所以才裝自己不會說話裝了很久,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這麼多年都在幹什麼。”
“我真不是故意的,隻是很喜歡你。我知道你很讨厭我,不主動說話是怕你知道我是貓,當天就把我送走。”
謝松亭默了兩秒。
席必思還是了解他,他确實能幹出來這種事。
“你要是感覺我在說謊,那你不理我就不理我吧,求你别把我趕出去,不然我真不知道去哪了,我在蓉城就認識你一個人,像我這樣的貓出去會死的。”
“席必思,你是不是把喜歡和讨厭搞混了?”
謝松亭跪得腿麻,勉強撐起自己,變成坐在地闆上的姿勢。
途中,還壓住了自己睡衣後面的熊貓尾巴。
他把熊貓尾巴揪出來,頭疼地閉上眼,還是覺得貓很可愛,根本沒法直視緬因琉璃一樣的眼珠子。
謝松亭煩躁得想讓自己也長個尾巴能到處亂甩。
“席必思,你是變成貓之前還去了趟火星?怎麼滿嘴都是我聽不懂的東西。
“你怎麼可能喜歡我?
“我們兩個十年沒見過一次面,見了面你就說喜歡我,你當我是傻缺還是智障?拜托,我是精神分裂,精神分裂的陽性症狀是幻覺、錯覺、思維錯亂,不是蠢,好嗎?
“我投降了,我不把你丢出去還不行嗎。你别說鬼話,我害怕。”
席必思:“……”
席必思坐在地上,說:“你要聽理由是吧?好,我說,說了你别跑。”
謝松亭挑釁道:“誰跑誰喜歡你。”
席必思:“你别後悔。”
謝松亭像往常一樣盤起腿,興緻缺缺,雙肘搭住膝蓋,露出來的手腳都是紅的。
緬因晃了晃尾巴。
謝松亭立刻說:“坐好别亂動,碰我一下你死了。”
席必思:“……”
席必思刹住想拿尾巴給他暖暖的想法。
和席必思了解謝松亭一樣,謝松亭也同樣了解席必思。
更何況這是他養了半年的貓。
動一下尾巴尖他都知道這貓在想什麼。
兩人吵架的動靜實在不小,泡泡從卧室出來想吃瓜,剛走近謝松亭,就被謝松亭伸長胳膊,一把抓進懷裡。
奶牛貓被他的手冰得嗷嗷直叫。
“啊啊啊啊放開我!我不想和你抱在一起!你們人類又沒有毛又涼涼硬硬的!不舒服!”
謝松亭面無表情,抓着泡泡後頸把它按在腿上。
“你憋着。”
再不暖暖就要凍死了,他得先聽完席必思怎麼編。
他養了泡泡七年,頭一次這麼強硬,竟然把泡泡制住了。
奶牛貓乖乖趴在他腿上,一個字都不敢說,智慧的眼神在席必思和謝松亭之間來回轉,忙得很。
這麼生氣的謝松亭它還是頭一回見。
泡泡識時務地想,還是不要觸黴頭了。
“真不用我給你暖暖?”席必思說,“你手腳都凍變色了,我們回卧室說吧,這漏風,你太冷了。”
“抓緊時間,要麼你說完我進屋,要麼我凍着,不是喜歡我嗎?喜歡就少說廢話,把我凍死誰聽你表白?”
席必思被他嗆得想笑。
他确實不該多餘問,因為他知道謝松亭一定會拒絕。
但是謝松亭的反應太好玩了,他總想聽謝松亭多說幾句,十年沒見,連謝松亭罵他,他都是喜歡的。
也還好他是貓,所以笑了謝松亭也看不出來。
“高中那會兒就喜歡你了,不是變成貓才喜歡的。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謝松亭眯起眼:“你用詞也太不準确了,你見到我的面了嗎?”
席必思:“确實沒見到,你當時套着那麼大個編織袋,我能見到才怪了。”
謝松亭和席必思第一次見面不是在班裡,謝松亭嗆聲後桌那一次,而是席必思轉校來第一天的早上。
謝松亭暑假自然也在學習。
他在家裡睡不好,學校寝室又很吵,開學了,第一件事是到處找地方想睡個好覺。
這天早上他五點半就來了,天都是黑的,沒進教室,拿鐵絲鼓搗天台的鎖鼓搗了半個多小時。沒想到天蒙蒙亮時真把鎖打開了,喜出望外,上了天台。
謝松亭拿着鎖頭在天台找了個角落,用黑色編織袋罩着頭,大睡特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好像很亮,他是被人吵醒的。
有人在表白。
卻被人溫柔地拒絕了。
男生那回答溫柔得不像個要拒絕别人表白的人,說,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喜歡人也不該是三分鐘熱度的事,你說是嗎?
嗯。女生應聲。
我不是讨厭你,隻是沒有時間在意這些,因為人生裡有更在意的事值得追求。我是高三轉學來的,剛開學,聽說這裡很多成績很厲害的人,競争肯定很激烈,你呢?你怎麼樣?
我……我學習成績很差的。女生說。不然也不會見着一個帥哥就想和人家談戀愛,我是沒别的事幹了,而且分得很快。
沒關系,還有一年,這麼長時間,你可以有很大改變。你看,我來第一天你就有勇氣問我要不要談戀愛,其實你很勇敢,而且有執行力。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女生問。
席必思說,能堅持的。
女生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因為她明顯不是能堅持的人,連連退敗,最後跟他道歉,說對不起,一溜煙跑走了。
謝松亭被席必思溫和的語氣惡心得直起雞皮疙瘩,起床氣成群結隊地列陣。
席必思拒絕完,擡腿要走,卻沒想到陽台角落的編織袋竟然動了動,還坐起來幹嘔了兩聲。
他一驚,很快穩定下來,本着友好的原則微笑道:“同學,你怎麼在那睡覺,沒事吧?”
黑色編織袋嘩啦嘩啦地搖頭:“沒。”
“那就好,那你繼續——”
“本來是在睡,不過被你惡心醒了,”編織袋平淡地補充,“你走就行。”
席必思:“……”
編織袋重新躺回地上。
席必思也礙于禮貌,沒走上前看編織袋下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腦袋。
那才是第一次見面。
謝松亭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時候,回:“别跟我說你那天開始喜歡上了一個沒頭沒臉的編織袋。”
席必思:“那倒沒有,隻是上課的時候發現編織袋是我前桌,很驚喜,後來在鋼琴那見到更驚喜……”
謝松亭狐疑地打斷他:“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席必思:“……?”
謝松亭掰着指頭數:“第一次和你說話我怼了你一句,第二次怼了你同桌兩句,第三次在鋼琴那又怼了你一句,第四次怼了你好幾句,給你一卷子,還把你眉毛砍了好幾根。你說這幾次是你喜歡我的開始?我看你不是發情,是吃錯藥了,還是說泡泡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給你罐頭裡下毒了?”
席必思:“……”
泡泡嗷嗚一聲:“不準污蔑我!我是良家好貓!”
“不想聽了,”謝松亭放走泡泡,起身,“理解不了,感覺你在和我發瘋。你要叫就叫吧,我知道貓發情控制不住,不準進屋,就在客廳叫。”
“你說幾句不好聽的話又怎麼樣,我又不會退縮。謝松亭,你把人想得太脆弱了,我和你也算認識很久,你覺得我是你兩句話就能罵跑的人嗎?”
席必思沒去攔他,說。
“我喜歡你又不是你幾句狠話就能說走的,我也沒覺得你高中時候話說得多難聽,你不提我早忘了,你說話又不重。再說我當時确實做得不對,我承認。
“但是我記得你長得很漂亮,留着很長的劉海遮住眼,還愛縮起來不想被人關注,像個窩在木屑裡的倉鼠。”
謝松亭一個反身撲回來,抓着貓的脖子收緊手指,威脅道:“閉嘴!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長毛貓緊貼他的手掌,柔順的長毛下全是熱源,暖熱謝松亭冰涼的手。
他垂下來的亂發像網,把一人一貓困在他胸膛下狹窄的空間裡。
“憑我救過你,憑我喜歡你。”
緬因不躲不避。
“我現在是貓也還能舔你。還是高中說的那樣,謝松亭,你記好了,你每割手一次我就舔你一次。回屋可以,不想讓我待在卧室也可以,但是你别做傻事。要是想和貓比反應速度,你可以試試看我舔不舔得到你。”
謝松亭猝然松開它,轉身就走。
“還有,我知道卧室門鎖壞了,誰讓你懶得出門也懶得打電話叫人來修,我要是想随時都能去卧室。
“但我不進去。你就縮在裡面使勁糾結吧,我發情一陣一陣的,馬上又會叫你了。”
“滾!”
門闆發出一聲惱怒的悲鳴。
緬因動動耳朵,聽見門内那人撲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痛苦地呻/吟一聲。
“狗日的席必思……我的緬因……”
它舔舔爪子,心想。
你的緬因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