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澤山上，天門将傾，萬物崩裂。
血腥味的風帶起山上人的衣角，強大的靈力匹練波濤般放射開來，一陣一陣，讓淩歌滿是傷痕的身體雪上加霜。
但他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明顯。
天際大門萦繞着黑霧無端占據半邊天，旭日暗沉，江河倒流，他雙眸黑沉望不到底，淡定地抹去唇邊血色。
“藍祁，還是我赢了。”
“我的好師尊，日後想起從前種種，是否會後悔啊？”
身前的藍眸青年隻冷着臉狠狠拔劍，在淩歌心口炸出血花：“我隻後悔沒在最初殺掉你。”
淩歌愉悅地聽着耳邊傳來的絕望叫喊，感受着生機緩緩流逝。
他冷笑：“得意什麼，若有來生，弟子心腸當再硬些。”
“早早殺你！一了百了。”
……
魔族的封印大門……竟被這小兔崽子打開了？
唐郁換了個姿勢，眼中終于露出明顯的訝異。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唐郁漫不經心想着，眼底卻透出幾分涼薄嘲意。
想不到就往生鏡這麼個雞肋東西，真讓他瞧見個當世天驕，讓他目睹了有意思的未來。
在淩歌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裡——也是越來越模糊的水屏的畫面中，藍眸青年一步步離他而去，頭也不回，走的決絕。
高堂大殿内的往生鏡，蓦地恢複了往日的沉寂。
唐郁喝了口茶，回過神來。
好一個蛇蠍心腸的虛僞師尊，好一個不知品種的報社徒弟！
實在是感人肺腑的師徒情誼——好一出虛情假意的狗血戲碼。
師尊眼瞎心盲，慣會作踐徒弟，打一棒子給一甜棗，散養弟子給錯功法，表面上僞裝的風光霁月人模狗樣。
那弟子一直對他感恩戴德尊敬地不得了，偶然得知真相還不敢相信。
最後被引誘入魔強殺——沒準死前還懷念着師尊的好。
好一個訓狗大師。
唐郁回想起他最初開朗明媚的笑顔，一時有些心癢。
也不知道他死到臨頭的時候，有沒有後悔報社過程中對師尊手下留情。
不過嘛，既然已經知道了魔族封印會被打破，他也不好放任不管，淩歌那小兔崽子可不能放過。
到時候派幾個人出去加固封印，看看能不能把相關人員都殺了，一了百了。
雖然他理解淩歌的動機，同情他的遭遇，但小兔崽子還想翻了天不成？
什麼門都敢開，什麼封印都敢動，闖下這般滔天大禍，死了都算是輕的！
有點同情，但不多。
唐郁裝模作樣的感歎幾聲，難得回味着，下一秒，平靜的往生鏡陡然振動起來，整個鏡面卡頓了似的抖成了個篩子，不一會兒畫面中便出現了一副浩蕩廣袤的宇宙星空圖。
呲哇震動的聲響在沉靜廣闊的殿内分外清晰，唐郁一愣，飛快地将往生鏡前的玉佩取下，鏡面霎時恢複了平靜。
隻是等到他試探的再将玉佩放上去時，往生鏡已沒有動靜了。
“不會吧，往生鏡出毛病了？”
他也就用這個能通曉前世今生的鏡子看了幾回連續劇而已嘛。
人界有傳言，神器往生鏡可知前世、通來生；鬼界有傳言，神器往生鏡可轉輪回、逆時空。
關于往生鏡的傳言五花八門，個個吹的天花亂墜，古怪離奇。
直到現在，六界内往生鏡的能力依舊是個謎，其本身也讓人趨之若鹜、心猿意馬。
可誰也不知道此等被六界“賦予衆望”的往生鏡常年定居魔教，而且還被“暴殄天物”得當做唐郁無聊消遣的玩意。
這可怪不得魔教驕奢，實在是往生鏡自己不争氣。
有一點是人們猜對了的，往生鏡确實能觀前世、通未來，但那是需要條件的。
——它需要有附着當事人魂息的物件。
這也就罷了，最無理取鬧的是，與當事人有交集的人不可觀測……未來或間接有交集也不行。
兩人的命運軌迹必須屬于兩條平行線。
就像現在，明明苦惱淩歌打開魔族大門的未來，命運卻将他二人拆散分開，連解決相關人員都隻能嘗試，可能他派出去的人終其一生都見不到淩歌一面。
觀測某人未來，命運注定有交集的，往生鏡查看不到；沒有交集的，看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這跟雞肋廢品有什麼區别？
不是唐郁貶低它，實在是普通的鏡子還能照照，而往生鏡唯一的用處就是給唐郁解悶。
……還要勞煩他家子聽時不時出去給他撿些東西回來。
“什麼檔次……下次叫祭師來修修。”事情接踵而來，他郁悶。
也不知道祭師肯不肯修。
門外似乎有人聽到了什麼動靜，試探性的敲了敲門。
“師尊？”
“召集左右護法和四位長老……殿主也叫上，前殿等候，商議要事。”
那魔族大門開啟的畫面在他心中流連久久不能忘懷。不過想他魔教隐世多年，應當是出不了什麼亂子的。
嗯，有他在。
就算最後殺不了淩歌讓他開了魔族大門，不得已魔教出世，他也有的是法子震懾魔族。
該死的命運……
唐郁這樣想着，心裡卻莫名不安，閉眼揉了揉眉心的功夫，殿内霎時一道金光。
轉瞬即逝。
而唐郁毫無察覺。
周身疲憊感乍然席卷他全身，甚至腦子有一刹的眩暈，他隻以為是太多煩心事惱人。
手按在眉心上，唐郁還沒睜開眼睛，便聽一道略顯試探性的稚嫩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師尊？”
看來是人齊了，不過唐子聽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等等，這哪裡是子聽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雙眼，撲面而來的首先是放大的陌生感。
陌生的裝潢，擺置，床褥，以及他現在穿着的衣物，眼前種種都讓他産生了濃重荒謬之感——以及那不遠不近的輕微呼吸聲。
唐郁緩慢眨眼，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眼底已經飛速聚起殺意。
他掐指喚劍，下意識循着自己的靈流路徑運轉靈力，下一秒卻氣力一滞。
無事發生。
短暫的幾個呼吸間，他暗中掐訣數次，經脈逆流感愈發明顯。
腥甜氣息堵在嗓子眼，唐郁擰眉瞥向旁邊陌生的劍，徹底清醒，手指緩慢蜷起，驚愕睜眼：……？
不是，他的靈力呢？他的本命劍呢？
上天仿佛跟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别說攻擊了，他靈力都沒能運轉起來。
真是見了鬼了……
唐郁目光一沉，眼底殺意飛速聚攏在眼底。
暫且按下靈流路徑問題不表，當下該想辦法解決暗地裡的人。
他随手抽出身旁的劍，下榻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