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反手扣住心魔小臂,心下琢磨着,疑惑問道:“怎麼了?”
“不對……”
“啊?”
他呼吸沉重幾分:“沒事,安靜,跟我走就行。”
手上力道帶着淩歌向前走,不知絆倒了什麼,他腳步一個踉跄。
那幾分感激碎掉,淩歌黑着臉适應他的步伐。
莫名其妙……
黑布之外,天光大亮,紅與黑一切都清晰映在前面那人血色瞳子中。
淩歌踢開的那障礙物滾落到一邊,砸到圓滾滾一顆頭顱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徑直遮住那人直勾勾的一雙眼睛。
淩歌看不到,心魔看得清晰。
——那是一塊刻着“淩”字的半個牌匾。
下面壓着的,是被鮮血染紅的、他姐姐的頭顱。
死不瞑目。
*
“禦無讓,你快看,我就說他要醒了!”
“這下你總不用擔心了吧,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
“别說了,快去幫我請一下雲少主……”
好吵,什麼動靜……
淩歌朦朦胧胧,剛一睜眼就對上熟悉的藍色瞳子。
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心跳不争氣地漏了一拍,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藍祁。
“終于醒了,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禦無讓帶着雲杉快步趕來,聽見唐郁的話,沒忍住撇撇嘴。
“你這是什麼話,裂的可是神魂,又不是什麼簡單的傷勢,人才剛醒能有什麼地方是舒服的。”
唐郁回頭看見雲杉,這才往旁邊讓了個身位。
“師尊,禦師叔……”
本以為擋了一箭早該死得透透的了,沒成想一睜眼還能看見熟人,臨死前的話瞬間在他腦海裡循環,倒是讓他有種久違的尴尬。
兩個人都沒理他,直到雲杉放下手上動作,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兩位尊上放心,接下來隻要好好養傷,後續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
“神魂這就沒問題了?”唐郁和禦無讓對視一眼。
“可能是這位師兄的體質很好吧,這樣的恢複速度弟子也是第一次見。”
“後續吃柳峰主帶來的丹藥養養就可以了,最近可能會覺多一點,不要擔心,不過在沒好全之前最好不要透支靈力。”
幾個人半信半疑,倒是淩歌心裡清楚,多半是心魔耗費本源的原因。
“這段時日有勞雲少主了,本尊欠你一個人情。”
雲少主?淩歌眨眨眼。
救下他神魂的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世家少主?
淩歌見唐郁這麼說,連忙拱手一禮:“辛苦雲少主出手相助,此後若有麻煩淩歌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杉拱手還禮:“救命之恩在前,坐鎮雲家在後,尊上的人情弟子萬不敢當,何況救死扶傷乃醫者本能,師兄也不必放在心上。”
唐郁見他幾番推拒,沒再說什麼,情義都在行動裡。
倒是禦無讓盯着那口口聲聲對人情世故嗤之以鼻的人,心裡冷哼。
這不挺會的嘛!
有些人懂歸懂,偏不愛世俗,懶得同流合污。
既然唐郁答應了赴宴,他也不用給自己添麻煩,操這多餘的心。
短短一個下午,信陵君親傳蘇醒的消息如飓風席卷到了整個修仙界,許多不知情的震驚一下信陵君收徒的消息就抛之腦後,而那一小部分知道内情的則反應不一。
“你真的收徒了?親傳弟子淩歌?”
“是。”
“神魂碎了也能治啊,什麼虛假的落魄家族,淩歌活過來了?”
“是……”
“拜托又不是死而複生,無妄君保留了他一線生機,他當時還沒死透呢,驚訝個什麼!”
唐郁狠狠按掉通訊玉佩,盯着禦無讓咬牙切齒:“你說誰嘴這麼碎,消息傳這麼快,這都第幾個通訊了,藍祁有這麼多熟人嗎!”
“其他宗門的也就罷了,你們重仙宗自己人還要分峰頭一人一次通訊嗎?”
“憑什麼不打給你啊!”
禦無讓聳肩:“又是正道之光,又是神魂療愈,這種消息當然傳的最快。”
“收徒的是你又不是我,他們不問你問誰。”
“不接了,煩死了,想知道問别人去!别說我不給面子,換藍祁本人來估計也這樣!”
“藍師弟可不會收徒。”禦無讓聳肩,“還不是你自找的。”
唐郁一頓,嘻嘻笑了起來:“你信不信,就算我不來,藍祁也會收淩歌為徒?”
目光落在桌上藍祁的通訊玉佩上,禦無讓一言難盡:“真以為他淩歌是什麼香饽饽不成?藍師弟留他入無諒峰就不錯了,還收為親傳,想得倒挺美。”
淩歌清醒沒一會兒,吃了禦無讓帶來的天水峰特效丹藥後很快又睡了。
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了,也不用别人時時刻刻盯着,為了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養傷,禦無讓勉為其難跟着唐郁換了個空房間。
淩歌這也是沒聽見禦無讓說什麼,不然心裡定要呸一聲。
——搞得好像誰稀罕一樣!
唐郁卻透過他這一番話,遙遙聯想到藍祁收其為親傳的未來,腦補禦無讓那震撼的臉色,噗嗤一聲笑出來。
指尖輕輕點了點禦無讓眉心,在他揮手打落前連忙移開,語氣意味不明。
“狹隘啊狹隘。”
“管他藍祁想不想的,都沒機會了,這徒弟是我的了。”
禦無讓看他春風滿面的模樣,心道淩歌那一箭還真是擋對了,面上卻嚴肅起來。
“收徒拜師你情我願的事,重仙宗管不了,淩歌可以暫時以信陵君親傳的身份待在重仙宗,但不能以藍祁的身份大辦拜師儀式。”
“仙門百家内部傳,聽到看到什麼,無所謂,宗門不管,最後全當是謠言,但要宗門組織儀式正式昭告天下,不行。”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從此往後,淩歌可以是魔教弟子,可以是客卿長老親傳,但不再是我重仙宗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