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魈看了眼身側的吃食,擡眸看過去,卻見季扶清正在床上呼呼大睡,七扭八歪,毫無形象可言。
裴魈望了望窗外,估摸了下時辰,眸色又是一深。
往日不到卯時此人便已起床打坐,現下已是辰時,此人竟還在睡覺。
裴魈吃了那些食物,身體的本能讓他想要狼吞虎咽,但他硬生生按捺住了那份低賤的沖動,吃得慢條斯理,在極餓之際,仍能看出幾分優雅。
吃飽喝足,裴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卧下,冷眼觀察這個人,第一次對此人起了點探究的心思。
過了巳時,日上三竿,這人終于懶洋洋醒了。
此人醒來第一件事兒,眼還沒睜開,手先在床上胡亂摸了一通,像找什麼東西。
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到,那人有點不耐,喉嚨裡含含糊糊吐出一句低喃,“手機呢?我手機呢?”
下一瞬,那人睜開眼,往周圍看了兩眼,似突然想到什麼,臉上直白浮出一片失望神色,“啊,忘了……”
裴魈皺眉,冷眼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
下一瞬,似有所感,那人看過來,看清是他,不假思索翻了個白眼。
雖然隔得很遠,但這個白眼,裴魈看得真切。
朝他翻完白眼,那人抱着被子出了屋,在院子裡用木棍簡單支了個架子,将被子鋪開,曬在了那裡。
薩摩耶從屋裡跳上窗台,卧在窗台上往下看,便見蘇卿禾曬好了被子,開始在院子裡各種奇怪動作,又扭又跳,一會兒跑一會兒蹦。
薩摩耶趴在窗台上看着他發癫,目光暗了暗。
他在幹什麼?
這個人好像不一樣了。
從前清規戒律,循規蹈矩的一個人,不過病了一場,怎麼成了這幅德性?
還是說,誠如此人自己所說,先前那副道貌岸然死氣沉沉的模樣都是裝的,這才是本性?
……
蘇卿禾在院子裡呼哧呼哧做早操,全然沒有留意自己已經被薩摩耶盯上了,隻一門心思沉浸在自己的小九九裡。
這具身體一直在排斥他,修為調不動,四肢不協調,走路老摔跤。
滿牆法器他研究過,一件也不會用,符咒術法更是一竅不通。
季扶清有把威風凜凜的劍叫“斬冰”,他明知道有這麼件寶貝,卻連召都召不出來。
這裡不比21世紀,沒什麼王法,妖物橫生,處處兇險,要想自保,他務必把身體練好,想辦法把季扶清的本事都發掘出來。
他做完一套早操,覺得身體熱了不少,雖然手腳還是不甚利落,卻沒有剛穿過來的時候那麼軸了。
他做完操,進了書房,果不其然,在書房裡看到了很多符咒書籍和心法秘笈。
他将那些書通通找出來,在桌子上摞了高高一摞。
他看着那些書,心潮起伏,鬥志滿滿,想給古代人一點新青年的震撼——九年義務教育培養的孩子,在哪裡都是學霸。
“新青年”于是開始看書,積極認真。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新青年”眉毛輕輕蹙了起來,鬥志偃旗息鼓——滿紙文言文看都看不懂,就算死記硬背下來了,書上這些什麼穴位功法他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沒有人帶他入門,他根本無從修煉。
百無聊賴之際,他拿了毛筆,研了磨,在紙上畫了一副山水。
毛筆字寫不好,但他小時候倒是學過幾年國畫,日後逃出生天,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他找個村子隐居起來,勉強可以賣畫為生。
蘇卿禾在書房一直呆到下午,出來後伸了個懶腰,見薩摩耶又懶洋洋癱在角落裡,便知他又餓了。
他假裝不知道,看都沒看狗子一眼,徑直去了院子裡。
蘇卿禾站在院子裡,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又轉,旋即進屋找出來一件合手的法器當工具,在院子裡叮叮哐哐搗鼓半天,用木架做出來一個簡易的狗籠子。
末了,蘇卿禾遙遙看着窗台上的薩摩耶,拎着籠子笑眯眯靠近。
裴魈看着他提着籠子靠近,從餓意牽引起來的昏昏欲睡中陡然清醒,他望着那人,似不可置信——這個瘋瘋癫癫的蠢貨又想對他做什麼?
那人渾身髒污,白色衣衫拖地,袖子粗魯地撸到了肘彎,拎着籠子朝他一步步走過來,走到跟前,輕佻地朝他打了個響指,“嘬嘬嘬,小狗。”
裴魈:“……”
那人将籠子放在他跟前,笑得眉眼彎彎,芳華絕代,“我給你做了個新居,你要不要過來住一下?”
籠子?這個蠢貨竟敢想讓本宮主進狗籠裡?
裴魈擡眸看着那人,眼神冷厲,怒極反笑:“你說什麼?”
——然而這句本該霸氣無比的問候說出來,就變成了還夾着奶味兒的“汪、汪、汪~”
蘇卿禾一愣,随即忍不住伸出手來在狗頭上□□了兩把,“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哒!”
說罷,不由分說提溜起狗子的脖子,将狗子扔進了籠子裡。
進去吧你!死變态。
蘇卿禾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伸手過去,幹淨利落将籠子挂了鎖。
裴魈站在籠子裡,看着那人,氣得毛都炸了起來。
好,很好。
待我日後踏平仙雲宗,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