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嗑了一會兒,覺得瓜子真是個好東西。
隻要占住嘴,他便一句話都不用說。
施問夏說什麼,他隻用點頭和搖頭。
嗑完瓜子,正好一道泉水來,洗了他的手。
施問夏收起法訣,像幼時在學宮裡和他偷吃東西一樣,笑得很揶揄,道:“是不是還不會洗塵訣?小九你名洗塵,卻學不會洗塵訣,讓人發笑。”
虞洗塵數年不曾見過。
乍然看她笑,他心道,甚好。
*
測根骨結束時,所有賓客也齊至了。
於獵與莫白被分至通天峰。
虞洗塵聽完他二人的消息,便阖目休息,不再關注下方。
有些弟子頑劣,跑到各處玩耍。
找不到孩子的門派向執事求助,被重華峰峰主墨點漆一個眼神掃落,隔空抓起,如抓小雞,帶回身邊。
門主連連道謝。
一身書卷氣的墨點漆禮貌點頭,道:“不必客氣,行山本分。”
千秋劍鳴。
墨點漆一個閃身,閃入屬于行山的山崖中,歸入峰主隊列。
執事念道。
“水雲派——”
水雲派衆人起身見禮。
粉櫻搖動,一片白櫻葉落入水雲派山門。
之後,每個念到的山門,都會得到一片白櫻葉。
白櫻葉罕見,能為修士延年益壽,有靈石難求。
行山當草來發。
“驚刀門——”
驚刀門衆人起身,為首掌門面目潦草,刀用布裹,向雨花台一禮。
到了大些的門派,便有了熱鬧低語。
“聽說驚刀門實力不俗,能與三山一比。此次來,要在雨花台論劍中大出風頭呢。”
“你哪聽來的?說書的不能信。”
“大人物明争暗鬥,我們看看便可。”
“香山——”
“香山掌門長得好慈眉善目。”
“她的劍可不慈,相反,極烈。”
“那是當然,不然如何保護香山?香山中除了正常拜入山門的弟子,很多都是她撿來的孤兒。”
“難怪,都說一入香山,永世香山。”
“若有人這麼撿我該有多好……”
“給,燃夢香。”
“什麼用?”
“立刻入夢。”
“麓山——”
“麓山來的是誰?不認識。”
“我也不認識。”
“此人個子太矮。”
“是麓山鐵律吧?說一不二,冰雪洞天那一招便是他獨創。”
“原來是他?這麼說,莫西流這招,是向他學的?”
“沒錯,沒錯。”
“麓山中,劍招可以互相學?”
“麓山就是如此。一人學劍,全山受益。”
“不愧是大派。若在我門,我偷學了你的本命劍招,你還不削死我。”
“不至于,我隻會将你切做三段,喂給我的魚。”
“行山——”
雲霧散去,露出九峰峰主所在。
一隻飛鶴從天邊來,落在崖頂,優雅地梳理羽毛,神色倨傲。
是吉祥。
人群聲音激烈。
“元息彰就是下任掌門了吧?”
“墨點漆從未出過手,傳聞她也近大乘了,氣息内斂如此,深不可測……”
“看到了嗎,施問夏,都認清人,小病找誰也别找她,大病除了她誰也别找。”
“顧憑關何時來我門指導?我門養什麼死什麼,買來的靈種都白費了。”
“秦恪身上好濃的殺意,隔着這麼多人,依舊感受得到。”
“殺了那麼些魔,你殺你也殺意。”
“衛行風到底修的什麼劍,為何就是看不見?”
“說不定就叫看不劍。”
“方泾方渭今年還做論劍評委?”
“有些不好的回憶籠罩了我。”
“他二人不用劍,嘴皮子就能殺人。”
第一峰,金阙峰峰主元息彰,溫潤如玉,拱手行禮。
第二峰,重華峰峰主墨點漆,書卷文氣,按劍彎身。
第三峰,丹心峰峰主施問夏,爽朗一笑,抱拳向外。
第四峰,栖神峰峰主顧憑關,白發蒼蒼,輕輕點頭。
第五峰,不赦峰峰主秦恪,冷意随身,巋然不動。
第六峰,大惑峰峰主衛行風,身影如霧,看不真切。
第七峰歲陰峰,第八峰歲陽峰,兩位雙胞胎,也是兩位峰主,方泾方渭。
他們帶着一對陰陽劍站在一起,一黑一白,一左佩一右佩。
随雲霧散去,二人同時伸出一隻外側手,掌心兩道墨繞于雨花台彙在空中,形成“行山大典”四字。
更神奇的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四個字都不會歪斜。
第九峰……
怎麼多了個第九峰?
人群聲音更加激烈。
坐在一起的散修們咔嚓着靈果談天。
“那人是怎麼長的?”
“完美的骨頭……完美的臉……适合作畫……若能做成屍傀就好了……”
“你們搞人傀又畫畫的屍修,真恐怖。”
“之前不曾見過,他是誰?”
“那是第九峰峰主,虞洗塵,先天體弱,上個百年,他也隻來過兩次大典,此次看着,倒精神不錯。”
“你百年前就能拿到行山請柬了?老前輩,論劍時與我等請教一番?”
“不敢當,但論劍自然好。”
“咱們驚刀門裡,有誰比他長得好嗎?”
“沒有,這也美得太超過了。”
“女娲好似待我二人不同……”
驚刀門門主冷哼一聲,以刀搶地。
屬于驚刀門的山崖震顫一下。
驚刀門弟子收聲。
虞洗塵不能再嗑瓜子,維持着直背坐姿,動嘴道:“師姐,驚刀門門主定然與秦恪很合得來。”
施問夏也神色微凜,在别派面前盡量挽回形象,道:“何出此言?”
虞洗塵:“他二人都不喜長得好的。”
施問夏沒有忍住,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道:“别的還能說你大言不慚,這句實在難以反駁。怎麼從小到大,就你這臉從未長歪,俊得人神共憤呢?”
好似聽到二人談話,驚刀門門主淡淡瞥來一眼。
向着驚刀門的方向,虞洗塵微微一笑。
四周齊齊抽氣。
能明顯看到,很多山崖間,聚在一起的弟子有了附耳交談的動作。
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問山間美人是誰。
行山弟子反應快,見來了九個人,還不包括掌門,表情痛苦地去翻自己的荷包。
數靈石。
數一會兒要賠多少靈石。
許刀真把人坑死了。
但是見到了美男。
到底是虧了還是賺了。
不管了。
多看兩眼。
*
在弟子席列坐的莫白和於獵挨在一起。
看到師父從崖間現身,他揪了一下他師兄的衣角。
師兄不理他。
莫白揪了第二下,趴在他耳邊,小小聲問道:“師兄,你在不高興什麼呀?”
於獵眉頭皺得足以夾碎飛舞的櫻葉,半晌,吐出幾個字。
“他、都、沒、這、麼、對、我、們、笑、過。”
莫白撓了撓頭,讀不懂空氣地道:“笑過呀。第一次練劍那天,虞師沖我笑了。”
於獵呵呵一聲。
好啊。
隻沒對我這麼笑過。
虞洗塵,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