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左輪的思緒明顯飄遠,司徒敏并沒有出聲打擾,也許此刻對于左輪來說,他依舊需要時間,需要徹底說服自己,與往事和解,與自己和解。雖然不知道左輪經曆了什麼刻骨銘心的事兒讓他直接産生了應激性反應直接對水心生畏懼,她很好奇又是什麼人什麼話能夠讓他從應激反應中掙脫出來。
但是一切的好奇都隻能由左輪解答,此時此刻他的沉思與靜默正是他的自我調節,他需要勇氣再次揭開自己的傷疤,讓自己的傷疤不再變成自己的阻礙,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的走出那個心結,否則很有可能在其他的事件刺激下會再次産生應激性反應。
作為一名特種兵尤其是這些時刻戰鬥在第一線的戰士來說,他們将直面窮兇極惡的敵人,切身體會到戰争的冷血與殘酷。面對各種突發狀況時,過于強烈的應激性反應就會成為他們的緻命點。一旦被敵人利用,也将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畢竟她在非洲執行特殊任務時就見到了幾個活生生的例子,那幾位戰士也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最終不堪折磨他們帶着無限的愧疚與悲痛選擇了奔赴死亡,他們都選擇了用自己的配槍去了結自己的“罪孽”。那一次,司徒敏真正體會到了心魔的強大,她不想自己的戰友再次因為無法戰勝的心魔而受到任何傷害,于是她輔修了戰争心理學。學成歸國後,她向軍部提交申請,建立了戰略戰士心理研究部,專門負責一線戰士的應激創傷疏導工作,她也成為了軍區的戰略心理專家。
司徒敏此次來到也是受到米藍的邀請,特意為赤鷹的戰士進行創傷疏導工作。來到赤鷹的這些日子,司徒敏反複研究了赤鷹戰士的各項資料,這也是為什麼每次與司徒敏交流的戰士都會有點反常的原因,每一次和司徒敏談話,她都會将那名戰士的傷疤直戳戳的撕裂開來,并且為之疏解。經過一番調查後,她發現到目前為止,赤鷹的近40名隊員中有将近一半的戰士出現過應激創傷反應。
而這些戰士中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入伍後的戰鬥讓他們親身經曆了逝去戰友親人的悲痛。還有一部分則是因為童年的經曆所産生的陰影。可是這些人中唯獨隻有左輪,應激原因不明。再加上通過她和米藍的交談中不難知道左輪的優秀,米藍的話中對于左輪的滿意與欣賞更是藏都藏不住,當然作為米藍的弟子,司徒敏又何嘗不知道米藍對于左輪寄予厚望,假以時日左輪很有可能會成為米藍的接班人。
所以本就對産生興趣的司徒敏就更加好奇了。她越來越想知道這麼一位優秀的戰士,他到底經曆了什麼會讓他産生應激性反應并且能夠影響他長達15年,她更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人用什麼方式幫助左輪疏解成功。好奇心一度驅使着司徒敏,因此即便今天左輪不來找她,她也會去找左輪。
辦公室内是如此的安靜,靜的能聽見左輪的呼吸聲與心髒跳動的聲音,那一刻就像時間停止了,就像一個單獨的動作可以打破寂靜一般。辦公室内懸挂的時鐘在轉動着,發出滴答的輕響,與左輪的心髒跳動聲相互配合,奏出了和諧的曲調。
而門外偷聽的棟棟拐等人也是十分疑惑:“不是說班長畏水的原因嗎?怎麼半天不吭聲啊?而且感覺班長心不在焉的,司徒教官怎麼也不出聲提醒一下,就這麼耗着嗎?”王小帥壓低了聲音忍不住說道話裡話外藏不住的疑惑。聽見王小帥的話,潇薇毫不客氣的吐槽這這個“幹弟弟”:“我說你是不是傻,這麼大的事兒左輪當然要給自己的點反應時間,好好措措辭呀!你以為人家司徒教官是你呀這麼蠢,人家可是軍校畢業的心理學高材生,怎麼可能不知道左輪在想什麼!”
王小帥似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瞬間激動起來,辯駁着:“誰傻了!我隻是不太确定班長在想什麼!還有……”潇薇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就是說你,說的你王小帥,你又能怎麼滴吧”眼看兩人的鬥嘴愈演愈烈,林木子也不得不出聲調聽:“好了好了,别吵了,聽聽左輪是怎麼說的吧。我們幾個可是在這裡偷聽的,你們倆聲音還這麼大,當心被司徒教官發現了!”木子在調停的同時還不忘壓低聲音,避免被房間裡的人聽見。
左輪在沉思許久後終于出聲:“其實我以前特别喜歡遊泳,經常纏着我的家人帶我去遊泳,小時候甚至我還夢想過做一個遊泳運動員!可是後來有一次,我非纏着他們帶着我去遊泳,結果在遊泳的過程中那位親人因為腳抽筋去世了。從那以後我就有了這個畏水的毛病。”
聽見左輪的回答無論是司徒敏還是門外偷聽的幾人都暗自吃驚,他們多多少少猜測過具體原因,可是沒想到是這樣,難怪左輪會怕水,有這樣的應激反應也是正常,心裡不夠強大的人極有可能會被這樣沉重的心理負擔壓垮。左輪的反應僅僅隻是拍水,已經是較好的結果了。
但是也不難聽出左輪并沒有完全釋然,因此司徒敏也在不緊不慢的追問着:“我能冒昧的問一下,那位親人和你具體是什麼關系嗎?還有,直到入伍前你都是懼水的,你又是通過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呢?”
回答司徒敏的是左輪長久的沉默,左輪再一次陷入沉思中,似乎又是在和自己做心理鬥争,思索究竟要不要告知司徒敏更詳細的細節。看到這樣的左輪,司徒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擔心左輪心理鬥争失敗,再次講往事塵封,不與她說實話,要知道類似這樣的心理咨詢,隻有雙方都足夠坦誠才能夠達到預期的效果。她心如鹿撞,心砰砰的跳,心裡七上八下,心理如激蕩的湖水一樣不平靜。盡管如此,司徒敏依舊沒有出聲打擾左輪,兩人就這麼靜默着。
“那個親人不是别人,是我爸。我爸是因為我死的。小時候,我特别喜歡遊泳,我爸不管多忙都會陪我去,有一次他已經很疲憊了,可我不懂事兒,哭着吵着讓他陪我去,結果他在水裡抽筋,就再也沒起來過。我爸也是一名軍人,從小到大他就是我的偶像,我以他為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夠變得像他那樣優秀,可是他卻是因我而死……”談及此,左輪的話音裡都透露着悲傷。在司徒敏看不到的地方,左輪的拳頭握得死死的,掌心都被手指摳破了,滲出斑斑血迹。
“那……”司徒敏想要繼續開口,左輪就出聲打斷了她:“我爸死後,我就對水産生了強烈的畏懼,更不用說遊泳了。甚至于第一次見到湯小米時就被她忽悠到了水裡差點淹死。至于怎麼突破的……居然也是跟湯小米有關。”左輪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暗暗一笑,心裡止不住的甜蜜,當然隻有左輪一個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