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在診室裡彌漫,湯小米躺在治療椅上,金屬器械的碰撞聲讓她後頸發緊。左輪抱着雙臂站在窗邊,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第三次擡手看表時,窗外梧桐樹的影子已經斜斜爬上診療台。
"第三磨牙冠周炎。"的鑷子敲了敲觀片燈上的X光片,"位置正得能當教科書案例,可惜發炎了。"
湯小米剛要開口,左輪已經跨步到觀片燈前。他眉峰微蹙的模樣像在研判作戰地圖,連腳步都比平時重了了三分:"需要拔嗎?什麼時候能拔!拔完恢複期多久?現在吃頭孢還是輸液?"
"左輪!"湯小米撐着扶手要起身,被醫生輕輕按住肩膀。她瞪着那個把醫囑當作戰指令記錄的背影,"你别那麼嚴肅嘛!你當這是在審訊室?"他聲音裡帶着工作時特有的冷硬,筆尖卻誠實地在"忌辛辣"三個字下劃出波浪線。
鋼筆尖在紙面上頓住,左輪轉頭時,陽光正巧掠過他鼻梁,此刻在診室冷白的光線下泛着淡紅。他微微眯起眼,眼中的銳利與急切在望向湯小米的瞬間,悄然化作一絲無奈與寵溺。“我是為了誰啊?怎麼還不領情呢!”左輪輕聲說道,聲音裡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醫生看着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繼續用棉簽壓住湯小米腫痛的牙龈,金屬托盤裡叮當落下一枚帶血的棉球:"輸液沒必要,按時吃甲硝唑和頭孢克肟。不過..."他瞥了眼正在往手機備忘錄裡敲服藥時間的左輪,"家屬監督到位的話,恢複更快。"
"誰說他是家屬!"湯小米的聲音被口鏡攪得含混不清,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左輪面不改色地截住醫生遞來的處方單,修長手指在"布洛芬緩釋膠囊"上點了點:"止痛藥飯前還是飯後?"
醫生耐心解釋:“飯後吃,能減少對胃黏膜的刺激。”左輪認真點頭,把醫囑又确認了一遍,才小心将處方單折好,放進外套内側口袋,動作輕柔。
湯小米被護士扶着起身,漱了口,含糊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左輪聞言,挑眉看向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哦?是嗎?您這麼能幹呢!”左輪尾音故意揚起,指節叩了叩診療台上閃着冷光的金屬托盤。消毒水的氣味裡混進一絲薄荷香,是他剛才在走廊自動販賣機買的漱口水。
湯小米這麼多年和左輪不是白相處的,自然聽出來他在陰陽怪氣,隻是牙疼多少限制了她的發揮,短暫思量後,湯小米翻了個白眼,“你少在那陰陽怪氣,幼稚不幼稚!”
她的舌尖頂着腫痛的右腮,接過護士遞來的溫水杯壁凝着水珠,在她虎口處洇開涼意。透過杯沿蒸騰的熱氣,她看見左輪褲帶露出半截病曆本——這人居然把醫囑謄抄了三遍,最後還畫了個帶紅叉的辣椒圖标。
"你今天怎麼婆婆媽媽的?"她含了口水,聲音在玻璃杯裡嗡嗡作響,故意沖着左輪軍靴上未擦淨的泥點挑眉,"需要我幫您回憶下'雷厲風行'的正确寫法嘛?"
金屬托盤突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左輪正把止痛藥按服用劑量分裝進透明藥盒。他腕表表帶擦過不鏽鋼器械櫃,發出極輕的咔哒聲:"不如先聊聊某位戰術天才,是怎麼想出鄧業口哨裡放沙子的馊主意的吧!”
湯小米嗆得水花四濺,護士憋着笑遞來紙巾。她耳後碎發沾了水珠,在診室頂燈下折射出細碎金光,"總比上次某人看見典甯....球都不打了..到底是誰幼稚啊!"
護士終于沒忍住笑出聲,棉簽盒差點打翻在診療台上。左輪直起身時,湯小米正把最後一片消炎藥抛向空中,鋁箔闆折射的光斑落在他驟然泛紅的耳尖。
“湯小米同志!”他突然切換聲線,鞋跟與欄杆相碰的脆響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診療單在他指間嘩啦作響,卻在瞥見她腫得發亮的腮幫時洩了氣:"......回去喝粥。"
湯小米“.........”
回程的吉普車碾過農場土路,驚起一群白鹭。湯小米一根手指頭悠哉悠哉地甩着塑料袋:"某些人剛才的樣子,要是被新兵看見..."
"總比某人疼得覺都睡不好強。"左輪單手打方向盤,另一隻手精準截住飛落的藥盒。後視鏡裡,他看見湯小米鼓起的腮幫子,嘴角不自覺上揚,"土豆班長說今晚炖排骨,我看你也隻能聞聞味兒了。"湯小米一聽這話,原本悠哉甩着塑料袋的手停住,瞪大了眼睛:“什麼?炖排骨!左輪,你故意的是吧!"
左輪憋着笑,一本正經地說:“誰故意了?你可别信口雌黃!我這不是正常的彙報飲食嘛?。”
湯小米氣鼓鼓地抱起雙臂,别過頭去,腮幫子鼓得像隻氣呼呼的河豚:“你還說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現在吃不了,還一個勁兒提排骨!”左輪看着她那副模樣,差點忍不住笑出聲,趕忙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真冤枉,我隻是如實傳達消息,誰知道你反應這麼大。”
一路上,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鬥嘴聲就沒停過。吉普車在土路上搖搖晃晃,揚起一路塵土,路邊的野花野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車子終于穩穩停在農場。湯小米一下車,就看到桌上擺着的清淡飯菜,原本期待排骨的眼神瞬間黯淡了幾分。
她撇了撇嘴,看向土豆班長:“班長,為啥沒酒啊?剛才我們不是說好了今晚要喝酒嗎?”土豆班長笑着打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米啊,你瞅瞅你這腫得像小山包似的腮幫子,還想着酒呢?這不是為你健康着想,就不拿酒引誘你啦,等你這牙疼好了,再陪我喝個痛快!”
左輪在一旁憋着笑,還不忘補刀:“就是,你可别再瞎折騰了,本來就牙疼,再喝點酒,估計明天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湯小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作勢要沖過去理論,卻被小謝一把拉住:“小米快坐下吃飯吧,都是些清淡又營養的,對你恢複有好處。”小謝憋着笑往湯小米碗裡添粥:"班長還特意把辣醬都鎖進彈藥箱了。"
“湯小米,提醒你啊!晚上别偷偷吃辣啊!不然,明兒你的臉可能會比辣椒還紅!到時候我就給你拍張照片,把照片挂農場門口,做門神”左輪說完,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臉上那副欠揍的笑容愈發明顯,眼睛還故意挑釁似的看向湯小米。
湯小米“噌”地一下從座位上蹦起來,雙手叉腰,大聲吼道:“左輪,你是不是皮癢欠收拾了?你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這張破嘴給縫上!”說着,還作勢要沖過去動手。
左輪卻一點也不害怕,不僅沒收斂,還把脖子往前一伸,嬉皮笑臉道:“來呀來呀,我好怕哦!你現在連隻辣椒都幹不過,還想收拾我?别到時候沒碰到我,自己先疼得受不了了。”
旁邊的小謝趕忙跑過來,一邊用力拉住湯小米,一邊着急地勸道:“小米,你别沖動,你牙疼還沒好呢,别因為他氣壞了自己。” 小謝又轉頭對着左輪,無奈地說:“左輪,你也别逗她了,小米本來就難受,你就别火上澆油了。”
左輪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依舊笑嘻嘻的:“我這不是想讓小米長點記性嘛,她要是今晚真偷着吃辣,明天有她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