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星聽了，驟然轉臉。
“你問為什麼？”甯晞自嘲地笑了下，“因為我名聲很不好，擔心被你發現。如果告訴你我的名字，你那麼聰明……即使當下不清楚，後面也會聯系起來。”
路曉星不可思議地看着甯晞。
他背光的側臉有些模糊，像灰色的影，那是她從未觸及過的、甯晞的另一面。
她凝視許久，眼睛微微刺痛。
“不相信？”甯晞還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眼中卻興起陰晦潮水，“你不知道你看起來多麼簡單幹淨，膽子又小，如果聽說我的那些傳聞，應該會被吓跑，再也不會理我了吧。”
“沒錯，我當時就覺得自己有病。我和你以後也不太可能有交集，你怎麼想我，愛不愛搭理我，對我有任何影響嗎？沒有。卻還是本能想藏住，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已經披上了僞裝……”
甯晞輕笑，“不想說出甯晞這個名字，因為會和一些不好的事聯系起來。路曉星，那個暑假，在你面前我可是很自卑的。”
……自卑？路曉星從沒想過這個詞能用來形容甯晞。
況且他那會兒才高二，又能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難道說……！！
！！！
路曉星想起網上曾經沸沸揚揚的傳聞，腳步忽然停下，緩緩用手捂住了嘴巴。
甯晞也随之慢了腳步，轉過身來，表情無喜無悲，好像在說——看吧，我早知道會這樣。
“那、那些事又不是真的……”
路曉星說到一半已經發現問題所在，默默吞回後半句。
當初圍繞甯氏高層的權力紛争，不同派别都在利用輿論攻擊其他人，幾乎每個卷入鬥争的人都被披露了很多負面傳聞。
年輕卻實力強勁的甯晞首當其沖，爆料一直追溯到他荒唐頹靡的高中時期。
路曉星那會兒認為一眼假，還為他抱過不平……但那隻因她認為甯晞周昀是同一個人，自動填上了周昀的高中經曆。
可甯晞不是周昀。
除了那三次相遇，她對高中時期的甯晞其實一無所知。
那些事……
路曉星呼吸急促：“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做過那些事——”
“我的确無證駕駛了，高速上出了車禍。”甯晞平靜說，可眼神很小心地追随着路曉星臉上每個細微變化。
“我從前想當賽車手，一直在俱樂部訓練，在國外也考了駕照，所以……可能過于自信了。但車禍原因和我的技術無關，是對方酒駕。”
“别誤會，錯便是錯，我說這些不是給自己開脫。”甯晞神色有些空茫，“當時我以為……我有必須那麼做的理由。說實話，假如讓現在的我重來一次，我依然不知道更好的做法是什麼。”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我可不認。前幾年告诽謗送進去好幾個，你好奇的話可以去看判決書。當然，判決也隻能說明法律認定的事實，可能是我運氣好沒留下證據，也可能是我請了一個高明的律師……真相如何，憑你自由心證了。”
甯晞嗓音沙啞，似乎想看她又不敢看，最後隻能垂眼，自嘲地歎了一聲：“你要不信，也算我自作自受。畢竟過去在你面前沒少裝，真正的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沒周昀那麼好。”
他越是這樣說，大抵還是期望得到信任，隻是不敢将期望放的太高。
路曉星心中明了，話語卻絆在唇邊：“我……”
甯晞眼眸一凜，緩緩擡手——
指尖帶起微弱氣流，仿似驚擾起鬓邊發絲，絲絲縷縷的癢，路曉星驚得退後半步。
但甯晞不過指向她身後，平淡道：“車來了。”
路曉星轉頭，果然看到客車停進站台，公司同事已經站成一隊，等候上車。
她和甯晞站在一起說話，自然招來了不少注目，有幾個同事和她目光對上，立刻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
隻有林佳航，反而誇張地招手，跳起來頭頂金光一閃一閃。
路曉星：“……”
轉眼看甯晞，他下颌線繃得很緊，果然極為不悅。
他單手遮在眉際，把林佳航排除在視線之外，輕哼了句：“辣眼睛。”
路曉星低頭忍笑，心間不确定逐漸落下，像漂浮的船找到了錨點。
他賭氣也好，故意說違心的話也好，甯晞始終都是甯晞。那些相處過的時光騙不了人，她為什麼要相信那些博眼球的“爆料”，卻不相信甯晞親口說的話呢？
“就不送過去了。”甯晞把包遞給路曉星，“我過去，他們還得打招呼，麻煩。”
“好，謝謝。”路曉星走出兩步，又回頭道，“我沒不相信你。”
“突然接收到這麼多信息，我還沒完全從震驚裡恢複呢，需要整理消化一段時間。”她笑了笑，“再見了。”
甯晞眼眸一亮，對她懶散擺了擺手，卻沒有離開。
大巴緩緩駛出大門，拐了個彎，才看不到那個身影了。
路曉星收回眼，心中五味雜陳。
林佳航偏過頭來，小聲問：“姐姐，剛才那個是……周總的哥哥？”
路曉星“嗯”了一聲，不太有談興。
因為山上那句“告白”，她怕了林佳航，特意坐了單人座，但又不能阻止林佳航坐她前排。
林佳航不以為意，笑說：“真是雙胞胎呀，像但又不完全像。”
徐光宇可是近距離見證過，得意的對林佳航說：“不像的主要是氣質打扮這些外在的東西。光說長相真的很難區分，我剛看到都吓傻了，曉星也——”
話音戛然而止，徐光宇飛快瞥了路曉星一眼，讪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路曉星當沒聽到。
目睹她那天的失态，同事們不會猜不出她與甯晞關系微妙，但或許是周昀交待過，沒人在她面前議論。
除了林佳航。
他眼眸一轉，問：“甯總對嗎？姐姐和他很熟？”
路曉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拉衣服蓋住臉，假裝要睡覺了。
林佳航碰了釘子，卻也不惱，彎彎眼睛，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