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犀利,他此時才正眼看着他的太子,那個印象中仁弱的儲君,如今已經長大成人,變成了一副能夠經得起風雨的模樣。皇帝的身子慢慢放松,心裡有塊石頭落下。
“太子難道不知,嶺南乃不毛之地,瘴氣彌漫,毒物山匪橫行?”皇帝冷靜地問。嶺南,自古以來都是朝廷難啃的硬骨頭,也是犯人的流放之地,民風彪悍。按太子原先的行事風格,做個守成之君無礙,分封到嶺南,恐怕連骨頭都被啃個一幹二淨,如何能鎮守邊地。
陸小阙還未說話,宗正便沉聲道:“嶺南多事,性情反叛,不合适。公主在涼都,錦衣玉食,到那蠻夷之地,如何處事?”
“臣倒是覺得不錯,”其中一名中樞重臣開口了,他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一般,拱手示意,語氣不疾不徐,“臣早有此意,嶺南必須有重量級人物坐鎮,隻可惜陛下心疼孩子,不願意松口。如今,陛下不如考慮一下太子的請求。太子政務娴熟,想來能和當地官員,相互配合處理嶺南事務。”
其他的大臣沉思,又有人開口:“臣覺得也可以。”他雙手攏袖,言語舒緩,皇帝卻很重視地看過去。
陸小阙也是乘勝追擊,将暖爐放置到地上,再拜:“求父皇成全。兒臣知道嶺南情況,絕不會出爾反爾。定當配合朝廷,穩定嶺南局勢!”
太子的一舉一動,皇帝都看在眼裡,心中動搖:“你确定?”
“兒臣确定!”言語铿锵有力。
皇帝沉默了很久,前殿中氣氛有些窒息。
“好!”皇帝身上帶着淩厲,他緩慢起身,一步一步來到太子身邊,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太子。
“太子自請鎮守嶺南,朕成全你!”皇帝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神色端正,帶着一股不容反駁的力量,“太子廢為信王。封于信地。請信王即日就封吧。”
前殿裡的大臣均聽令應聲。
陸小阙連忙拜謝皇帝:“兒臣定當盡職盡責,願以平生托社稷,且盼涼國海晏河清,八方來朝!”然後重新抱起暖爐,起身站在一邊。這時皇帝轉身,重新坐回了座位。
前殿的氣氛稍緩,可這時宗正出來說話:“陛下,宗室名籍……”
“不必改!”皇帝回複,“也不必堵嘴了。西北要用人,大皇子就封在那裡吧。”他恨皇後欺騙,更容不得大皇子觊觎神器。
“朕還年輕着呢,叫他收收那點花花腸子!”皇帝咬牙罵道。
群臣沉默,皇子大了,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皇帝權力不容觊觎,他們也不敢說話。
重臣和宗室離去後,皇帝獨留陸小阙在前殿。這時候父女的氣氛沒有先前那麼公事公辦,顯得緩和了很多。
這時陸小阙又對皇帝說:“父皇,兒臣和舅家表妹的婚約……母後當年為了掩飾兒臣的身份,為兒臣定下了年幼的舅家表妹,如今這情況,婚約是不是該作廢了?還請父皇作主。”
皇帝嘴角抽搐,他真是服了皇後的騷操作,要是換個人來,他一定要他們到陰間去吃西北風。真是坑死人了。又想到當年的事情,心中有些心虛。
皇帝隻好對女兒說:“你舅家奪爵是一定了,你表妹……朕會為她重新賜婚。”
陸小阙又模仿原主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那可不可以和舅舅商量一下人選?”
這神情讓皇帝看着氣不打一處來:“你剛才請封嶺南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這什麼表情,朕是老虎嗎?能吃了你嗎!”
陸小阙回答:“兒臣心虛啊,表妹原是金枝玉葉,被兒臣拖累。”
皇帝:“行了,放心吧。你還是先操心自己,你自己也是金枝玉葉,受得了嶺南嗎?除了有個封地,你跟流放有什麼區别?你以為剛才那幾位大人會便宜你?受苦還再後頭。要帶什麼人過去,你自己提個名單。”
“人員不急,王府屬官總是有人願意幹的,”陸小阙問,“父皇,您不考慮一下,嶺南那麼艱難,該給兒臣多帶點物資?像藥材金銀之類,兒臣很缺啊。”
“小阙啊,你明不明白,你是被罰到嶺南的?”皇帝疑惑。
陸小阙:“兒臣知道啊。所以您給不給?”
“給給給!朕以前怎麼不知道,你臉皮那麼厚!”皇帝今日真是對這個女兒另眼相看了。
陸小阙低頭,臉皮薄的是原主,她請封嶺南,可不是為了去受氣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