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的海面,水天相接。茫茫霧色中,躍出一帆遠影,上午的陽光撒下來,泛起金色的光芒。高大的船隻慢慢靠近,駛入港口。
陸添站在船頭,淚流滿面。
“終于回來了!我終于回到信州了!”他神情非常激動。
下了船,船舶司的人過來問話。
“姓甚名誰?何方人士?有何親屬?準備落榻何處……”那小吏連着問了很多問題。
陸添面帶風霜,抑制了激動的情緒,一五一十回答小吏的問題。
“草民陸添,信州人士……走镖不慎翻船落江,我和十幾個走镖的同伴為人所救,第二天天才亮,就出了海……有一女,嫁予了信州西城薛家村薛則遠……”
那小吏聽着,似乎覺得這話裡的内容有些熟悉,也沒當回事。他還戲笑着說:“那你真是幸運了。出了趟海,回來換成太平盛世了!以後日子好過啦!”
陸添也是沒想到,才那麼短的時間,就已經改朝換代了。
他有些好奇:“不知當今是哪家天下?”
那小吏正想偷個懶,說上幾句閑話,就答了:“是薛家得了天下。你那女婿,正是跟天子一個姓呢!”說完,他給陸添作了登記,又指了一個附近方便休息的客棧。接着,他就去排查其他下船的人去了。
見到船隻上擡下來的十幾箱貨物,那小吏還羨慕地說:“哎呀,幾個镖師,出了趟海,說不得要發家了。來日各自買上百來畝地,做個富家翁,不用整天風裡來雨裡去了。”說完,他又琢磨着:“镖師……怎得有點耳熟……”
有人來喚那小吏,他也管不得太多,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過了半晌,那小吏閑了下來。進到屋裡,沏了一杯茶,忙裡偷閑。
正跟人閑聊着呢,他“哎呀”一聲,拍了大腿,往官署裡跑去。
不一會兒,陸添落榻的客棧前,就聚滿了人。船舶司的長官正在客棧樓下轉來轉去,過了一會兒,當地的縣官也屁颠屁颠來了。
“消息确切嗎?可别鬧笑話。”那縣官往船舶司那邊問話。
船舶司長官就說:“驗過身份了。确實是本人。隻是陸國丈如今在房中,不敢打擾。”
……
樓下上演的一幕幕精彩演出,在樓上休息的十幾個镖師,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如何離奇的事情。
*
消息一上報,陸小阙很快知道來龍去脈了。她指了薛林前去,将陸添迎來都城。隊伍一路北上,很快就進了都城,被迎到了宮中。
如今陸小阙起居飲食,都在議政殿後方。接待外臣,具在議政殿前殿裡。
陸添心中惶恐,慢慢由人引路,踏入了前殿。
見到陸小阙,他眼裡的眼淚湧出來。他怔怔地看着,說:“認不出了。”又看向薛遠安:“這是小安嗎?跟小時候一個模子。父子倆可長得真像!”他伸手拉住了太子的手。粗糙的手掌,意外的溫暖。太子薛遠安落下淚來。
薛遠安:“外公……”我記得您。印象裡,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會給他騎小馬。他拎着大包小包來到薛家。走的時候有長長的影子,還有金色的夕陽。
兩人叙了情,說了好些話。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陸添才忐忑問起:“陛下如今身體如何?”
薛遠安眉眼轉冷。
陸小阙看了一眼,歎氣道:“爹,您就當小安的父親,已經死在戰亂裡了。如今這位,不過是陌生的帝王。”
“至于女兒……不要覺得女兒陌生了,隻是世事殊異。您若是不能習慣,就當她當日死在了深山裡……”
太子薛遠安身體一僵。陸小阙瞟了一眼。
陸添怒罵:“胡說八道!”又落下淚來。七尺男兒,眼淚說來就來。
又是一陣安慰。說了家事,陸小阙又問起國事。
“父親不如再說說海外的情景?我有意依前朝政策,繼續開海貿。心中正對海外好奇,不如父親說說?”
陸添見說起自己熟悉的領域,眼睛泛起光芒。他此刻滔滔不絕,抑揚頓挫,跟說書似的。連太子也聽得津津有味。
陸小阙偶爾插上幾句話,烘托了氣氛。後面又似乎是随口說了句:“父親對海外有興趣?還想出海嗎?”
陸添還未反應過來,太子就看向了陸小阙。
*
陸添歸來的消息,在朝中掀起過一陣風浪,很快就平靜下來了。中樞每日運轉,處理着整個國家的大事小事,沒空管一個低調的皇親國戚。陸小阙本人,也忙得不行。就連太子,也被她抓了壯丁,往朝中辦事去了。
太子薛遠安無奈:“母後,我不是不識好歹。可如今十三妹懷孕了,我想多陪陪她啊。”
陸小阙坐在桌後,擡頭打量了他一眼:“紅光滿面,沒見累着。你辦完事,回去多陪陪也就是了。整天待在東宮,太子妃都親口說了,煩你煩得緊。”
薛遠安正要争辯,陸小阙又說話了:“我想繼續海貿。丞相那老倔驢,态度硬得很。你幫我把他搞定,想做什麼,都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