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信國的宅子,古樸中帶着野性。使臣館裡,院子邊的牆上,爬着半牆的花藤。有幾條開着紫色花朵的藤條,遠遠伸到了書房裡。
屋裡,幾位使臣聚在一起。齊明安站在桌前,放下帖子,看向同僚:“這帖子,你們怎麼看?大祭司發帖邀請觀禮……以前從來沒有過。”
副使說:“郡王,這是個機會。信國人溝通天地、祭拜神靈,此為一等一的大事。這是祭司候選的點火儀式,更是少見。或許,您能見證一位信國祭司的誕生。
郡王,要知道……信國皇帝和皇後的立場需要重視,大祭司的意願也能左右時局。如今的大祭司,已經活了不知多少年月了。他的邀請,不可等閑視之。”
另一名使臣有些疑慮:“大祭司隻邀請了郡王,還不能帶護衛。若信人心懷不軌……”
齊明安眼神幽深,他低頭看向桌面,指尖撫過帖子:“拟個回帖吧。我會準時參加。”
另一邊,信國大公主的宮殿裡,大公主正在大發雷霆。地上的茶盞碎成了片,瓷白色的薄片反射出森冷的光。兩名伴讀在一旁看着,神色不明。
魯青溪歎息了一聲,上前一步,拉起大公主的雙手:“表妹,别氣壞了自己。有什麼事情值得你傷害自己呢?”她是皇後的娘家後輩,與大公主一道長大,在大公主面前還算說得上話。此時大公主怒不可遏,也隻有魯青溪敢上前說這話了。
大公主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氣息稍平,郁郁不樂地說道:“她都成祭司候選了……”
魯青溪正要開解她,這時另一名伴讀覃悅上前,她試探着說:“大公主,要不我們給她一個教訓吧?”
大公主猶豫着看過去,還沒說話。
魯青溪怒喝:“放肆!這是大祭司府的人!你要教唆公主做什麼!”
覃悅聽了,馬上反駁:“那等鄉野出身的小民,有什麼資格做祭司候選?若她儀式出錯,又算什麼呢?大公主尊貴,有什麼做不得?”說完這話,她連自己也說服了。
見到魯青溪的眼神森寒,她聲音低下來:“或者就讓她出個醜,給公主出點氣嘛。你是公主的親人,怎麼就不站在公主這一邊?”
魯青溪皺眉,抓緊大公主的手:“表妹,你别聽她的。我們身為信國貴女,不能做損害信國利益之事。一名祭司,于信國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嗎?真出事了,姑姑也救不了你。”說着又偏頭看向覃悅:“往日你為了争寵,說些無關緊要的話語,我不與你争辯。若這次的談話鬧了出去,你全家性命如何,我可不敢保證!”
覃悅哆嗦一下,終于低下頭來。這時候,她的腦子終于回來了。她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大公主默不吭聲。
魯青溪大聲喊:“梁有環!”
大公主猛地把魯青溪的手掙開。場面安靜了一下,看到魯青溪嚴肅的眼神,她才抿抿嘴唇,不服氣地道:“知道了……”
魯青溪猶豫着放下她的手:“今天這事,我不會告訴姑姑。你們不能再想!”
大公主低着頭,眼神閃爍。
*
星光與月色交相輝映,從窗戶撒進摘星樓裡。四周的燭光明亮,陸小阙還在裡面修煉巫力。她從地上的蒲團上起身,順手撥了一下腰間的鈴铛。鈴铛響起,聲音清脆。
“不錯,”陸小阙身後傳來明祭司的聲音,“才覺醒了十來天,就能做到随時溝通天地。很不錯!”
陸小阙聲音輕快:“真的?”她的臉龐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明祭司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沒騙你。不過,要脫胎換骨,還差得遠呢。你别看大祭司每次使用巫力都在撥動祭祀鈴,他不過是習慣使然。大祭司早就能夠不依賴外物溝通天地了。普通祭司,多數時候也還需要媒介,或祭祀鈴,或花草樹木……你還得努力呢。”
陸小阙偏着頭看向明祭司,有些疑惑:“要多久呢?”
明祭司:“看緣分,看天分。大祭司十五歲就能做到,有人窮極一生,也做不到這般。我記得大祭司說過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舉手投足,感受明月清風,見花枝荒草枯石,時時刻刻盡皆散發天地靈氣。那你就是入巫神境了。’不用着急,慢慢來。”
陸小阙乖巧地點頭。
明祭司又問:“點火儀式的禮節,你記住了嗎?”
陸小阙聽到這裡,頓了一下,問:“儀式怎麼跟您教的不一樣?”因陸小阙過目不忘,明祭司教學非常愉快。她還提前教了陸小阙各種祭祀儀式的禮節。這些祭祀禮節都是祭司通用的,隻比民間禮節繁複了一些。怎麼可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