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兒啊,不一定會手軟。”
旁邊的寵臣安慰道:“陛下,虎毒不食子呢。您何必擔心。”
陸伯榮嗤笑一聲:“我們老陸家,可不一定。”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東宮的方向。
如果陸小阙此時在他跟前,那她一定能發現,這個眼神和臉色,與她尤為相似。朝陽宮前,她有着同樣複雜的神色。
不同的是,陸小阙有一個聰慧的女兒。
她或許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政治天賦,但她不是一個會被人輕易左右的地位。當她的母親成為燕國冉冉升起的太陽,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境況。
她沒有恐慌,而是繼續跟在母親身邊學習。她或許不善于處理政務,十年、二十年的學習,成效不大,但三十年、四十年呢?總會有發生跨越變化的一天。母親開疆辟土,她再厲害,将來也需要一個能守成的後繼者。
朝陽殿裡,陸小阙正在指着懸挂在牆上的地圖,一點一點掰開,給女兒講解局勢。她看了地圖,又回過頭來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兒。她身穿燕國帝王服裝,因聽不大懂母親的解說,她拿着紙筆,正飛快地将母親所言記下,以待細細咀嚼。
陸小阙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或許這就是最大的幸運。昭陽,或許應該稱景雲,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有着别人無法比拟的優勢。
她是很柔弱,感情豐富,說她幾句,她就忍不住撒嬌讨乖,淚眼汪汪。但是,她也有着常人沒有的心胸和韌性。她不會嫉妒别人的優秀,被人冒犯了,也隻是依照規矩行事,不會私下報複。她想要做的事情,能一直堅持,無論遇到多少挫折,從不言棄。
景雲停下筆,看了看自己飄逸又缭亂的筆迹,忍不住笑了。她擡頭甜甜一笑,依舊端着紙筆,朝着母親問:“阿娘,蘭國最肥沃的一塊地,現在已經拿到手了。後面還要繼續打嗎?”
陸小阙說道:“燕國人精力旺盛,暫時不能停。而且,你看那裡。”說着,陸小阙伸着手指,往地圖東北角落虛空畫了一個圓。
“你看,這裡,本來就與南北是一家。若有朝一日,能重新連成一片,不好嗎?”
景雲定定地看着母親。原來,母親的心裡,不但想要燕國,還想要南邊嗎?她莫名有些興奮起來。或許,她能看到那一天。
皇帝長大,已有子嗣。朝堂又一次有人提出,要陸太後退居幕後,甚至有人要求陸太後回到幽州。
皇帝看向堂下神色各異的臣子,笑了,她忽然提出:“母後功高勞苦,若太陽照耀燕國。朕要禅位給母後。”
群臣嘩然四起,跪了一片。陸小阙也是驚愕,景雲并沒有提前跟她商量。但很快她意識到,另一個機遇提前到來了。事情可以有另一種處置的方式。
燕國又換了皇帝的消息,再一次傳到衛國來。但這次,衛國驚愕了沒多久,就沒空關注燕國事務了。因為衛國朝堂也發生了大地震。
太子妃父親跟在陸伯榮身邊打天下,定天下。後來又因剿匪,家裡男丁全部都為國犧牲了。陸伯榮感懷舊事,将舊人年幼的女兒嫁給了太子。
可太子隻看到了妻族的寥落,還有太子妃性情剛烈,并不喜愛這個妻子。太子妃是個能夠自得其樂的人。她不在乎太子的冷落。她在後院過得好好的,太子寵愛的側妃卻非要來踩她臉面。就連太子,在前朝受了氣,舍不得自己的側妃,就來尋太子妃的不快。
太子妃不愛受氣,自然不慣着他,雙方發生沖突。一怒之下,太子持刀殺向太子妃。偏偏他是個廢物,太子妃反手搶了刀,不小心就砍了太子一刀。事情就這麼報到陸伯榮跟前了。
當時,陸伯榮氣樂了,大罵一聲:“廢物點心!”
于是廢太子一事,就這麼拉開了序幕。
皇帝明示廢太子,于是朝堂上,太子的罪狀就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最後太子妃賜離,太子被廢,改封南安王,即日就封。
太子被廢,那立新太子的日程,就該提上來了。陸伯榮已經慢慢老去,時不時生病罷朝,難怪朝臣們很擔心。可惜,陸伯榮就是裝傻充楞,不樂意立太子。拖了幾年,攔不住了,才讓人提了幾次太子人選,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他們哪裡知道陸伯榮的艱難啊。幽州公主人不在衛都,但她的手下,可不閑着呢。
最後還是顫顫巍巍的張右,試探着提出:“不如讓幽州公主繼承帝位?”
衛國朝堂的争論更加激烈。
“女子怎可為帝!”
有人笑道:“請看北邊。”那裡有着強勢的燕國。
“一位帝王,怎麼可能來做衛國的儲君!”
又有人說道:“不若問公主一聲?”
陸小阙來信:“笑納了。”
……
陸伯榮要将江山留給陸小阙,自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燕國的強大,燕帝的強勢和出身,幽州的兵馬,足以讓很多人閉嘴。
一年後,陸伯榮重病,趁着這個機會,他撥除了一些反對勢力,将皇位交接給了陸小阙。南北合流,這片土地時隔數百年,重新統一。史稱後燕,以陸姓傳承。
陸小阙去世後,還是陸景雲和她的後代,繼承了這片土地。陸景雲重新登基時,已然年老,但她足以稱得上是一位英明的守成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