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回憶碎片一樣彙集在一起，言辭定在原地，仿佛像是急于确認什麼，猛地轉身，望向祈塵的眼睛，“你很久以前說過你撿我上山，是因為有緣分......”他哽咽了一下，然後繼續道：“你早就知道，你知道關于我的一切？”

祈塵沒答，但言辭已從他的眼睛裡看出答案。他閉了閉眼，“所以，你知道......我隻是北辰造出來的一個怪物？”

“不是怪物。”

“所以......所以，你......”言辭說不出話，關于家的幻想随着真相的揭露變得支離破碎，從始至終，都隻有他一個人沉溺其中，從來不曾懷疑祈塵為什麼，憑什麼對他那麼好。如今赤裸裸的真相擺在他的面前，而他連憤怒都做不到，祈塵對他的好從開始就是為了阻止他成為北辰的武器，甚至說必要時立即誅殺，就在他每日做着年年歲歲相守的春秋大夢時，從來都不曾看見身後那人亮給他的刀光劍影。

愚蠢如他，被人騙了轉頭又相信神。言辭方寸大亂，體内邪念橫沖直撞，幾乎要占據這具身體，濃郁的黑氣猶如刮骨刀，在他身上留下看不見的傷痕，比任何一次都要痛。

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小言，凝神。”

“你走吧，不必擔心我會為北辰所用。”言辭的聲音粗粝沙啞，仿若垂暮老者，那是他痛到極緻嘶吼過後的原因。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拉着他的手突然使力，言辭毫無防備地被祈塵拉進懷裡，與此同時祈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誰說我要殺你，活了這麼些年，就隻學會了胡思亂想麼？”

“你怎麼進來了？！離我遠點！它們會傷了你！你快......唔！”言辭剩下的話沒能說出來。

祈塵落下的吻和他很不一樣，祈塵整個人猶如一汪春水，三月春光，溫暖細緻，可此刻的祈塵，卻讓言辭無端想到了悶熱夏日裡突如其來降下的大雨，暗夜裡一閃而過的閃電。血腥氣在兩人之間散開，與之一起的還有隐秘的苦澀在唇舌間無聲化開。言辭心裡的委屈和驚惶不定全數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激發出來，也胡亂啃啄。

他從沒有過接吻的經驗，不知道怎麼換氣，祈塵微微錯開，兩人眼裡都帶着恰到好處的情潮。言辭緊抿着唇，低着頭像做了錯事。

不知何時，他身上的邪念已平靜了下來，不情不願地縮回身體，徒留主人獨自在風中淩亂。

“你......你？我不是，不對......”言辭自來不善言辭，可以前任憑别人怎樣說他這個毛病，他一概沒放在心上，而此時此刻，心裡卻突然生出些不合時宜的後悔來，他早該聽聽那些人的話，早些作改變，也不至于到了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祈塵本來還有些生氣，可見到言辭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便怎麼也氣不起來了，但為了讓言辭認識到自己的錯處，他忍住了沒笑，故作嚴肅道：“小言。”

“嗯？”言辭愕然擡頭，眼神飄忽，好久才聚焦到祈塵的唇上，嫣紅濕潤。

上面有他的痕迹。

言辭懷疑自己不僅不會說話，還不會呼吸。

“我很生氣。”祈塵冷冷道。

生氣，哦，是生氣，沒事沒事，生氣？！

言辭終于把氣喘勻了，用一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表情面對祈塵的陳述。

無法，祈塵又道：“我過去不想殺你，現在不想殺你，未來更不會。”

“為什麼？”言辭愣愣道，機械地問。這個模樣，祈塵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沒聽進耳朵裡，因而歎了口氣，“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們這是第一次。”

言辭忽然腿軟，差點栽倒在地，被祈塵手疾眼快地扶住。“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祈塵眯了眯眼，探究道。

言辭咽了咽口水，多年前心底長出的藤曼迅速纏滿心髒，一圈圈收緊，他不确定道：“我以為你是為了讓我冷靜下來。”

祈塵偏頭笑了笑，仿佛聽見了什麼極為荒謬的事，“我讓誰冷靜下來都會去親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