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玉沒回他,将徐應徹帶來的那枚掌門令從琉水鏡中打過去。
那邊楚唯用了好不容易勉強接下,不由得苦笑,君青玉應當是動怒了。
他隻能解釋:“不是執意阻你,确是天機推演所得。”
“天機還說了些什麼?都說與我聽聽。”君青玉道。
楚唯向來懂見好就收的道理,不然也無法當上蒼月宗的宗主,他連忙找補:“還說了此事。”
他袖中滑落出一張紙條,被他展開,上面寫着八個字:金風玉露,佳偶天成。
“上次你傳給我的八字,我讓北星一道算了算,這是解簽。”
這事還在君青玉求娶喻家公子之前,忽地一天君青玉下不南山回到蒼月宗,親自寫了一人的八字給他,楚唯拿到時心驚肉跳,誰能有這種能耐将濯幽拉入紅塵?奈何君青玉心思深沉,他不想說的自然誰都查不到。
君青玉如探囊取物,紙簽轉眼到他手中。
他凝神片刻,碎出笑聲。
楚唯卻愣了愣,他這師弟,似乎這次是真心實意在笑。
琉水鏡的最後一幕,是君青玉珍而重之地将紙條收好,然後目光望向了楚唯所不能視之處。
他想,師弟沒瘋便好。
眼見着琉水鏡上靈力消失,辭鳳阙終于被解了禁身咒。
楚唯傳訊來時君青玉随手給他打了道禁身咒,手不能動嘴不能言,偏生他還得裝作樂意的模樣,畢竟他才是個小煉氣。
辭鳳阙算是看清了,即使成了仙尊君青玉也沒改掉他這動不動給人下禁身咒的習慣,他還是辭鳳阙的時候如此,重生成喻英亦然。
上輩子他仗着自己修為高年紀大,吊兒郎當的話張口就來,君青玉也不慣着他,趁他打坐冥想時專門學了對鬼族的禁锢之法,搞得辭鳳阙有苦難言。
看看丹田處貧瘠的靈力,辭鳳阙重生後頭一次生出了要努力修煉早日回到大乘的想法。
盡管内心千八百道小心思,辭鳳阙還是不露神色裝作小心翼翼問道:“仙尊方才何意?”
君青玉隻讓他跟上,并肩時才緩聲道:“對我不滿?”
“冤枉,仙尊。”辭鳳阙否認得極迅速。
“你我是道侶,我自然能看出你心中所想。”
區區半天的道侶你能看出什麼?何況我還不是你原本想娶的那位。辭鳳阙虛以委蛇:“仙尊說是便是吧。”
“哦?”君青玉似乎忽然來了興緻,靠近幾分,身上的草木香又萦繞住辭鳳阙,“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嗎?”
辭鳳阙忍住沒往後退:“您也說了,我們是道侶。”
“既無三書六禮,也無仙門立誓,這般也能算作道侶麼?”
你也知道啊?辭鳳阙忍不住暗翻白眼,一句話就上喻家搶道侶去了,這跟凡界那些綁人的山匪有何區别?看來書中所言非虛,你果真用情至深。
辭鳳阙笑了一聲:“仙尊此時才說起,是不滿意我這個人?也是,我并非仙尊真心求娶之人,于情于理并不作數。”
君青玉莫名笑起來,滿意道:“是不是,你我說了算。”
一句話便将辭鳳阙安撫下來。
辭鳳阙擺擺手,心想自己當真無可救藥,即便早就知道君青玉是何等惡劣的性子,在這個人面前仍舊一點脾氣都無。
他微微偏頭,無奈道:“嗯。”
臉上忽然一道冰涼觸感,辭鳳阙微驚,轉頭,君青玉指尖勾了枚環狀墨玉墜,貼在他臉側。
辭鳳阙拿到手中。
“見此玉墜,如我本人。”君青玉的手順勢落下,指尖在辭鳳阙發梢停留了片刻,但還是什麼都沒碰。
玉墜還溫熱,想必是貼身佩戴,能将此物送予自己,是認下道侶的身份了?
辭鳳阙有些許困惑,陰差陽錯接來的人依舊能當道侶,難不成在他死透的百餘年裡君青玉變得如此随意了?還是說他們對道侶的認知很不一樣?
君青玉接下來一句話又打斷了辭鳳阙的胡思亂想:“明日同我去篁鶴引。”
辭鳳阙雖然被下了禁身咒,但剛剛楚唯同君青玉說的那些他都聽到了。
陰魉麼?他心不在焉點點頭,得到君青玉一聲“好好休息”,之後君青玉便從小院離開了。
從窗中往外看去,青翠竹葉外的天地白茫茫一片,手心的墨玉墜餘熱不減。
遙遠的回憶随着白雪飄散,又凝實在君青玉遠去的背影上。
辭鳳阙倚在窗邊,将墨玉墜挂在朱紅喜服間,像是某種極隐秘的心思。
這雪,似乎也沒那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