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羨慕了?”清冽的聲音帶着幾分驕矜從主屋門口傳來。
宋铮擡頭,不遠處倚門站着的男人歪着頭與她對視。
很明顯狗蛋今天将他照顧得不錯。早上出門時他還滿身污泥一身茅草,這會卻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他身上正穿着一件打補丁的舊衣服,可這卻絲毫沒有折損他與生俱來的貴氣。披散的長發傾瀉而下,被月光鍍上一層光暈。這人的姿态悠閑中帶着幾分或許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高高在上。
“我羨慕什麼?羨慕你套個驢皮摔得滿身泥?”宋铮眉頭微挑,笑意盈盈:“表哥不是腿摔斷了嗎?怎麼突然站起來了。”
“表哥”本人冷哼一聲,向屋内閃去:“你管我。”
一天沒回來,空蕩蕩的主屋已經被填充了一些家具。早上的飯菜已經被收拾了,此時一個小小的四角桌上放着兩個大饅頭,還有一碗清粥。
男人下巴對着桌子上的菜點了點,“諾,你的晚飯。那大高個送來的。”
宋铮奔波了一天,這時确實怪餓的,顧不上别的什麼,直接抓起饅頭啃了一口。
嘶——怎麼還是這麼硬。
湊合着墊飽肚子後,宋铮收拾了一下碗筷,因為不知道在哪裡洗涮碗筷,隻能把碗又放回到竹籃裡。
宋铮坐在一個小木闆凳上托着下巴看向竹床上的男人,“既然沒事了,你為什麼不走?”
男人皺眉看向她,譴責道:“表哥上門不到一天就要被表妹趕出家門,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宋铮無奈:“......給你搭個戲台你還演上瘾了。”
天色越來越暗,可這個屋裡沒有蠟燭,宋铮隻能隐隐約約看到男人的輪廓。
宋铮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但讓她和一個身形高大且現在行動自如的男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總歸還是有些危險的......
“我不走。”男人出聲了,“那大高個今天說了,男女之間應有大防,你今天都那樣對我了,憑什麼還要趕我走!我不走。”
“?”宋铮眨了眨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我今天怎麼對你了?”
男人呼吸一頓,聲音又氣又羞惱,“你怎麼能不記得了!”
宋铮陷入了沉思。
她......真的對他做什麼突破男女大防的事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一道似難以啟齒的聲音輕輕回蕩在屋裡,“你蹂躏我。”
宋铮;“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
宋铮揉了揉額頭,不可避免地想到早上自己借他的臉撒氣的情境。
如果那樣也算......嘶——說蹂躏好像也沒錯。
但隻有這個原因的話這理由也太單薄了一點吧!
歸根結底就是他不願意走,宋铮幹脆不再這個問題上與他瞎掰扯。
于是宋铮幹脆地跳過這個話題,“那個,你要留在這也可以,把外面的驢皮給我。”
“可以。”
宋铮想了想,又道:“你既不肯告訴我你姓甚名誰,那我之後就喚你鸠?”
屋内沉寂了兩秒。
“難聽!”男人聲音中的嫌棄分外明顯。
宋铮感覺他實在是不可理喻,“你自己說你叫鸠的!”
“那我現在不叫了。”
“你現在要叫什麼?”
“随你。”
宋铮:“......”
宋铮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直接一錘定音道:“那我就喚你阿玖了。”
這次男人哼哼了幾聲,卻也沒提出反對。
宋铮繼續問:“你會做皮影戲嗎?”
室内一片靜寂。
宋铮:“喂?”
阿玖的聲音略微不自然地響起,“那種東西怎麼用得着我親手做?”
也是,宋铮想。這位周身的氣度一看就是金尊玉貴的大少爺,會做才稀奇呢。
“那好吧。”宋铮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隐晦地占了阿玖一個便宜,宋铮滿意地走到院子裡。
借着月光,宋铮再次仔細端詳了一遍手中的小紙條。
這是那位王二碗偷偷扔她手邊的,和大嬸回來的路上,她悄悄瞥過一眼,卻又怕看岔了。攥了一路,這時終于能放心研究。
紙條很小,隻有寥寥幾字——“今夜子時,宋家見。”
宋家,應該就是她現在所在的地方。還好是宋家,換了别處她不認路也不一定敢去。
宋铮歎了口氣,憑着印象摸到大嬸家門口,輕聲問了一句:“大嬸,在嗎?”
大嬸擦着手走出來,“怎麼了筝姐兒。”
“大嬸,我們村裡有人會做皮影嗎?”
“皮影?”大嬸皺着眉,疑惑道:“這倒是從未聽說,你是打哪兒知道的?”
宋铮手指一頓,笑道:“是表哥講給我聽的。他說京城盛行皮影戲,是用獸皮剪制形象,借着光照用影子表演故事的戲曲形式,可好玩了!”
大嬸看上去越發疑惑了,“什麼光照表演?戲曲形式又是什麼?筝姐兒,别是你表哥腦子給摔糊塗了诳你呢吧!”
宋铮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但還是硬着頭皮問了一句:“那大嬸聽說過戲班子嗎?”
大嬸搖搖頭,不忍心打擊宋铮,又安撫了一句:“許是嬸子孤陋寡聞了,明日嬸子幫你問問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