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一拍腦門,前幾日集市上關于“欽差大人”的讨論猶在耳邊。
她拿這個厚顔無恥的老縣令沒辦法,但總有人能壓住他。雖然官官相護的可能性比為她做主更高一點。
不管怎樣,總得先嘗試一下。
宋铮拍了拍手,走出院門。
此時天光大亮,宋铮站到石嬸家門外,“石嬸!”
“欸——”石嬸手裡還攥着一塊擦手的抹布,飛快擦了兩下後将抹布搭在了院子裡的竹架上,“筝姐兒,進來吃飯吧,剛做好的。”
宋铮搖搖頭,“石嬸,我想問問您,咱村裡有賣牛皮的嗎?”
“诶喲我的小祖宗!”石嬸飛快捂住她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宰殺耕牛可是要挨闆子的!”
好像曆史上是有過這麼一條規定?
宋铮面色凝重地點點頭,雖然牛皮做出來的皮影更加耐用,透光性也更好點,但也不必勉強,驢皮同樣夠用了。
于是她再問:“有賣驢皮的嗎?”
石嬸眯眼想了想,“村北老牛家的驢昨天剛死,找他買合當更實惠。”
宋铮點點頭:“是多少歲的驢呀?”
“那驢老了,給老牛打着圈做了二十多年的營生,下到陰曹地府說不定也能得個牛頭馬面當當!”
宋铮幹校一聲,“那,那挺好。但是我想要三五歲的驢皮。”
石嬸咂了咂嘴,猛地拍了拍宋铮的肩,“那就隻能上集市找找了。集市沒有的話可以去東城張三才家買,他家驢子多了去了。”
宋铮眼前一亮,正欲行動。石嬸卻摟住她的肩膀往裡屋推,“來來來,筝姐兒先吃飯,什麼事再急也越不過五谷輪回。待會石嬸陪你一起去,昂?石嬸在旁邊他們不敢宰你。”
宋铮插不上婉拒的話,隻得默默接受了石嬸的安排。
剛邁進主屋,宋铮還略有些不自然,直到撞上石嬸那瘸腿丈夫打量的視線,她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坐在桌前,坦坦蕩蕩地回以同樣的打量視線。
最開始這位不友好的“叔叔”還挺直腰背,略帶自得地迎接宋铮的視線掃描。随着宋铮的視線越來越放肆、鄙夷越來越明顯,他明顯開始坐立不安,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一碗米粥。
石嬸将抹布往他身上一甩,“你這魯莽滅裂的,吃個飯都不老實!”
待這位石叔叔臉色陰沉地将身上的米粥擦拭幹淨後,石嬸直接架起他的咯吱窩将人挪去了側屋。
“你先在這待會,我收拾好了你再過來!”
狗蛋繼續一言不發地啃着黃面饅頭,似乎對這種情景已然習以為常。
宋铮不好評價别人家的相處模式,但沒了粘膩惡心的打量視線後确實輕松多了。宋铮松了口氣,高興地要了半個黃面饅頭。
噫!怎麼還是這麼硬!!
解決完早飯後,石嬸雷厲風行地扯着宋铮就往集市上走。這次她們倒是運氣很好,宋铮一眼就看中了一張大小、薄厚、質地都在合格線之上的驢皮。
盡管集市内部可能會有更完美的,不過時間不等人,宋铮拿下驢皮着急忙慌就要遞銀子。
“诶喲,跟石嬸出來怎麼能讓你付錢!”石嬸幹脆利落交了錢,扯着宋铮就往回走。
宋铮再次摸了摸自己幹癟的錢包,尴尬道:“多虧石嬸幫我付了,我今天出門沒帶錢。”
石嬸哈哈大笑,得意道:“這是神仙都在告訴筝姐兒,嬸子的就是筝姐兒的!筝姐兒想要什麼都行!”
回村路上,兩人沿着熟悉的小路比肩而行。
石嬸打量了手中的驢皮幾次,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筝姐兒,你買驢皮是要做那什麼......那什麼......你玩的那個......?”
宋铮笑着提醒道:“是皮影,我要做皮影來着。”
“嗐!你看石嬸這腦子!”石嬸往自己頭上拍了一下,笑呵呵道:“我看過筝姐兒的皮影,真有意思。可惜家裡的腌臜鬼離不得人,二狗又得去張家做幫工。唉——要不然我得天天去看!”
宋铮安撫道:“石嬸想看,那筝姐兒就在您家院子裡給您表演!這還不好說?”
“诶喲诶喲,這可折煞我這老婆子了。”石嬸微微一笑,眼角的魚尾紋又為她增添了幾分慈祥和善氣息。
“哪的話?您這麼照顧我,我如今不孝敬您孝敬誰啊?”
石嬸笑着搖搖頭,“你這皮影,是你京城來的那個表哥教你的吧?不愧是京城人,新奇玩意知道的就是多!”
宋铮嘴角的笑意一僵,頓了片刻才重新笑道:“是的呢。不過表哥最近遇到了些麻煩,等解決完這事,我們一起去您家給您演一個!”
石嬸微微一愣,猛地頓住腳步,面色嚴肅,“筝姐兒,發生何事了?”
宋铮打着哈哈:“沒什麼,就一點小事。”
“筝姐兒!”石嬸聲音一厲,眼眶倏地變紅,“你這是在誅嬸子的心呐!”
宋铮手足無措站在原地,“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石嬸輕吸口氣,用手背揩過眼睛的水痕:“筝姐兒若是不信任嬸子也就罷了,可如今明明是想告訴嬸子,想跟嬸子讨讨辦法的,怎的又收回去了呢。”
宋铮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