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原委都已搞清楚,宋铮面上并無異色,按宋尚提出的方法分好了今晚的賞錢。
隻是阿玖今晚死活不要和宋尚睡一個屋,宋尚也誓死捍衛自己的清白,決不和阿玖同寝。
而小厮屋中傳出的震天響呼聲更是男默女淚。
無奈,宋铮隻能指揮着阿玖将主屋的矮榻搬到側屋,再讓宋尚送來一扇屏風,将床鋪和榻隔離起來,勉強和阿玖湊合睡一宿。
送走宋尚後,宋铮躺在床上注視着漆黑的屋頂醞釀睡意。
一道清淩淩的聲音透過屏風傳來,帶着些微試探:“宋铮,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這是阿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宋铮心中泛起一陣不知名的漣漪,開口聲音不自覺軟化,“今夜的賞錢隻夠我們三天的盤纏,從這裡到下一個縣城大約需要步行五天。所以,後日上路如何?”
再賺一日的賞錢,就可以出發了。這次無需準備太多行李,在山賊衆多的轄區,也許貧窮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阿玖輕輕“嗯”了一聲。
沒過多久,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喜歡宋尚。”
“為什麼?”
“就是不喜歡。”
“好。”
“......你明天不要和他說話。”
“不好。”宋铮答得很快,又解釋了一句,“不能撕破臉皮,他在這裡的勢力比他表現出來的多。讓他警惕我們就很難離開了。”
阿玖似乎翻了個身,“......不用給我解釋,我又不在乎。”
宋铮輕笑一聲:“好。”
“......”阿玖又翻了個身,矮榻吱呀響了兩聲,像是某種欲言又止的羞惱,“......睡了。”
第二日,兩人剛用過早膳,宋尚就眼巴巴跑過來纏着宋铮教他皮影戲。
昨晚開誠布公談過後,宋尚很明顯地放下一些架子,不再端着自己翩翩佳公子的人設,反而愈發像個勤奮好學的好學生。
宋铮心情略顯複雜,一方面對他還有些面對未來資本家的警惕和不自在,另一方面宋尚一口一個老師,全神貫注聽她講解時的認真神情極大滿足了宋铮做老師的虛榮心。
由是,宋铮從選皮、制皮、畫稿、過稿到镂刻、敷彩、發汗、綴結一步步一樣樣講得繪聲繪色、深入淺出。
這樣,即使宋铮明天就離開,宋尚也可以根據他的理論知識,慢慢摸索着制作一套自己的皮影。
兩人從朝暾初上講到日薄西山,甚至中午小張将飯菜送到圓桌上兩人都視而不見,直到小張又臭着臉過來将飯菜熱了第二遍。
屋内陽光漸暗,宋尚站起身走到門口,四下看了看天色,提醒道:“老師,我們......”
“砰!”一股大力猛地甩上門,宋尚直接被關在門外。
宋尚在原地頓了頓,清清嗓子喊道:“那什麼,老師——”
“閉嘴!”阿玖的聲音悶悶傳出來,是隔着扇門都能聽出來的不爽。
宋尚咂咂嘴,一搖一晃地回到主屋。
啧啧,這表哥也忒沉不住氣了些。
屋内。宋铮看着站在門口的阿玖,一臉莫名其妙。
“怎麼了?”
“老師?你很喜歡這個稱呼嗎?”
阿玖站在背光處,整張臉黑漆漆的,宋铮看不出他的神情。
宋铮隻能誠實回答:“還好。”
“......”
宋铮上前兩步,扯住阿玖的袖子将人拉回圓桌前,“大少爺,你又怎麼了?”
“騙子。”
宋铮莫名:“嗯?”
阿玖猛地擡頭,隔着不甚清晰的光線直直望進宋铮的眼睛,“......騙人,你明明很喜歡!”
那種熟悉的向下彎的拱橋再次出現在阿玖臉上,宋铮忍俊不禁,“這有什麼好騙你的,隻是聽那個資本家這麼喊我還怪有趣的,你不覺得嗎?”
阿玖并不覺得,他也不清楚“資本家”是什麼意思,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隻是整整一天的被忽視還是讓他高興不起來。
他湊近宋铮的臉,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阿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宋铮,語氣認真又執拗:“老師,我才是你的第一個學生。”
宋铮承認,阿玖喊老師的殺傷力比宋尚大多了。
這種清清冷冷的聲音被壓低後真是有種奇特的性感。尤其是,這種冰清玉潔的嗓音還在一字一頓地叫着這麼一個......略有些背德的稱呼。
一陣極其細微的敲門聲響起,宋铮心下一跳,猛地推開阿玖的臉,閉眼深呼吸兩下。
宋尚的聲音自門外響起:“老師!我們該出發了。”
宋铮手指一頓,原本有趣的稱呼在這一刻突然染上一些意味不明的色彩,讓她莫名有些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