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尚在外面招呼着各位父老鄉親,宋铮便先行進入遮陽篷。
裡面空間并不算太大,但明顯可以看出準備這個的人是廢了心思的。
與她和阿玖之前潦草搭建的戲台不同,這個寬大的木制戲台光從肉眼上看,便能感覺到其間蘊藏着的低調奢華之态。
質地輕薄的紗布被挂在戲台正前方,戲台上方的燭火灑落在幕布上,便更能讓人直觀地感受到這種紗布的優質透光度。
“阿玖,你看這種木頭,還有這種紗布,熟悉嗎?”
阿玖不情不願地從角落走出來,随意打量一眼,“不就是木頭和布,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宋铮哽了一下,不死心道:“你再仔細看看,這跟咱們之前用的木頭和布不一樣。”
阿玖若真是哪家的富貴公子,總該對好東西多少有點敏銳度吧?
哪料阿玖竟然搖了搖頭,“不認識。”
沒等宋铮失望,他自己倒先生起氣來:“你這是什麼眼神?不認識怎麼了?失憶的人不認識不是很正常?這會倒想起來嫌棄我了?”
“......”
他這一大串嘚啵嘚啵搞得宋铮摸不到頭腦,“不就問你一句,你急什麼?不知道是什麼很丢臉的事嗎?”
“誰知道......”阿玖側過臉不知道嘟囔了兩句什麼,又繼續返回角落悶頭做他的蘑菇。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即近,“老師,這裡可是有何不妥?”
正好有個專業古人到場,宋铮看向他,“這間遮陽篷和工具都是趙姑娘安排的?”
宋尚拍了下腦袋,似是剛想起來什麼般連連作揖,“是弟子安排的。趙姑娘受困于内宅,行事不便。弟子便自作主張接過趙姑娘的工作。未與老師商讨,是弟子之過。”
原來如此。
對上宋尚迷茫的眼神,宋铮點頭道,“你做得很好。”
這些材料都太過貴重,趙天亭如今受困于崔家,雖已經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卻仍不宜大張旗鼓采買如此奢華的材料。
若這些真是趙天亭一手置辦,宋铮才真是入了套了。
還好,隻是自己吓自己。
略略放松後,宋铮讓宋尚站在幕布後拎起皮影,自己則站在幕布之前打量着呈現效果。
今日陽光并不耀眼,但遮陽棚内部比起夜晚,仍是亮得有些過分。
宋铮皺眉掃過内部布局,看向角落阿玖的方向。
“表哥,過來幫個忙。”
阿玖丢開手中的木棍拍拍手走過來,“作甚?”
“去市集上買兩個銅鏡回來。”
阿玖看她一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宋铮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心,片刻——
“啪!”清脆的一聲響。
“嘶——你做什麼!”阿玖捂着右手猛地跳開,面帶控訴地瞪着宋铮。
宋铮甩了甩發麻的右手,一本正經道:“莫名其妙将手放到别人面前,不就是想讓别人打一下嗎?”
阿玖面容警惕,很明顯的不信。
“我打你,你縮手躲開,我們家鄉都是這麼玩的。”
宋尚從幕布後閃出來,“啊,谷嶺縣好像确實有這樣的說法,大師兄可能是忘了。”
阿玖冷冷向那邊甩過去一個眼刀。
宋尚舉起扇子躲過眼刀追殺,看向宋铮的方向,“老師,您找銅鏡可是有何妙用,不若弟子去為您尋來?”
“這裡光線不太合适。外面光線太亮,戲台之上光線卻太暗,這樣表演,皮影的細節根本呈現不出來。若是尋到銅鏡,使光線反射到皮影上,應當可以讓影子更加明亮。”
宋尚沒太聽懂,不過此時看樣子也不需要他太懂,他隻需要彎腰作揖,歎服般回道:“老師英明!”
“咳,那什麼,你知道哪裡有賣銅鏡的麼?”
“此方的西北角便有一家雜貨攤,應當是有的。”
宋铮點頭,“好,勞煩你跑一趟了。”
宋尚低頭稱是,靜悄悄退了出去。
等銅鏡被買回來後,可以将其放在油燈的一側,調整好角度,根據爺爺的經驗和物理老師的教導,應當是可以解決光源亮度不足的問題的。
宋铮一邊檢查着篷内其他工具的擺放,一邊神遊天外。稍不注意便撞上一堵寬闊的後背。
宋铮隻感覺鼻子一酸,幾絲淚花便不由自主從眼眶飙出來。
後背的主人渾身一僵,像被放了慢動作般緩緩轉頭,“你......”
“你沒事幹就去一邊呆着,好端端杵在路中間做什麼?”
“......”阿玖低頭沉默幾息,氣息莫名變得陰鸷起來,“我今日偏要在這裡站着,你待如何?”
宋铮莫名其妙看着他,“這裡是讓大家看表演的。旁邊那麼大的地方是不夠你站的嗎?”
“若我說今日偏要站在這裡呢?”
“......你突然犯什麼病?”宋铮揉揉額頭,無奈道,“你愛站那就站着吧,待會記得進去表演就行。”